首先恢複的是聽覺,近處有紙張翻動的窸窸窣窣,遠了是火車咕噜咕噜地順着原野奔馳。接着恢複視覺。朝霞拽着初陽跳進窗欄,荒漠在夕照的輝映下彰顯酷烈。
牧羊犬放牧的牛馬羊數量多達成千上萬,濃縮在草原廣袤的尺度上,比例尺小得可憐。隻餘留幾顆不起眼的泥點子,還沒來得及沾染就被高度發達的運輸工具遠遠抛在身後。
自然景觀的壯麗當前,那些煩憂、吵嚷的事都仿佛離人而去。
在連河流都能浸染的雲霞底下,似乎受過的苦難也能随之消逝,一如所有的人造建築都會在天然形成的宇宙裡黯然失色。
“醒了?”
一手轉移她到火車上,繞路通往新國度的彩虹之子,是世初淳的老熟人——拉爾·米爾奇。她也是本次負責陪同照料,确保世初淳醒來後,能第一時間确認她情況的最佳人選。
見人清醒,拉爾放下報紙,打開了多方對話通訊。
阿爾克巴雷諾的大空艾莉亞,面露愧色,“沒能及時了解到威爾帝的不受控,是我的疏失。這些時日讓你擔驚受怕了,我很抱歉。”
通話的另一方裡包恩壓住帽子,食指觸碰到帽子的顔色分割線,殺手先生向她承諾。“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保證讓威爾帝那家夥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您們二位的錯,是威爾帝自作主張的不是嗎?您們兩位已經幫助了我許多,我當真是受之有愧。”車廂經過一灣冰藍的湖泊,世初淳咨詢其餘三個孩子的下落。
拉爾沉默了會,說,她趕到之際,全場隻有世初淳一個幸存者。她問:“世初小姐,假如你所救的人,殺了别人,你當如何?”
上升到如此奧妙的問題,要回答也得三思。世初淳斟酌了會言辭,緩緩訴來。“這得看情況吧。救人的理由,殺人的理由,得挨個拆分才行。”
要她見死不救,除非對方得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不是幫殺人者開脫,也不替受害者諒解,至少先看殺人者是否事出有因,被害者受難的緣由為何。
當然,嘗試剖析、評論這些的人,都太傲慢了。包括她在内。
殺人即是殺人,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掩飾不了謀殺一條性命的罪孽。
“我既然救了,證明當時的我判定對方是個值得活下來,應該活下來的人。至于他犯下的錯誤,法律、誰人懲治也好,沒有也罷,是他的錯誤,不是我的錯誤……”
“這樣說的話,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
“回答得很好。”拉爾提起自己破破爛爛的披風,“以後你遇到什麼事,都要謹記現在做出的答複。”
“是那三個小孩做了什麼嗎?”世初淳照着拉爾小姐問話的思路推測。
拉爾隻讓她安心修養,沒解答她的疑問。
下火車後,世初淳居住進了彭格列旗下的醫院。拉爾小姐以門外顧問成員的名義,讓醫院為她做了詳細的全身檢查。
确定威爾帝确乎是完成了他的使命,也沒在世初淳身體裡安放些莫名其妙的設備,拉爾就按着另外兩名同伴的要求,送人搭上前往異國的飛機。
“飛機上有我們的人接應你,他叫做史卡魯。你把他當做跑腿小弟使喚就可以了。人是聒噪了點,辦事能力還是有的。”
拉爾囑咐她,“史卡魯會送你抵達并盛町,我們阿爾克巴雷諾最後一個夥伴——風那裡。和羅裡吧嗦的史卡魯、劍走偏鋒的威爾帝不同,他是個相當靠譜的人。你大可相信他。”
一大袋奇珍異寶放進世初淳手裡,拉爾解釋:“這是當初逃亡時,你帶着而我丢給瑪蒙的珠寶的等價物,為了防止揍敵客家族追蹤,我換算成了相等價格的珠寶。你可以放心使用。”
“瑪蒙是個财寶吃到嘴就不肯吐出的貪财鬼,追着瑪蒙拿回珠寶耗了我一些時間,才會拖延了和你見面的時間。”
“非常感謝你。拉爾小姐。”世初淳雙手舉起小人兒,當場給拉爾小姐來了個舉高高。
在人滿臉黑線時,不好意思地放她下來,表示自己不小心激動過頭。
“沒什麼。”
拉爾濁色的奶嘴挂在外套前,令她的臉色也跟着布上了淡茜紅,“接下來你有很長一段日子得和風一起,待在他所在的并盛町,他才能護衛你的安全。”
“也就是說,你的自由是有限度,有範圍的,直至你的死亡消息徹底被揍敵客家族那邊接受,且他們徹底揭過“舒律娅”這個人為止,這樣的生活,你能接受嗎?”
“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