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我,還是獄寺隼人,亦或者有着直覺的山本武。縱然是與淳交往最不密切的笹川了平,都清楚淳的為人,你絕不會有心去傷害婦女、孩童。”
“便是有人脅迫你,逼着你去做。淳也會甯可自我了斷,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
“所以,淳不必這麼地勉強自己。”
錯了,她做過的。用這雙手,這個身體……
澤田綱吉,孩子們的信任,于她而言算什麼?伊爾迷在她腦子裡動的手腳,對她下達指令,要求她殺死無辜路人的性命。
被剝奪了今後的人生,至死也不敢相信的人們,連墳墓都未必有得尋找,大概這會化作了孤魂野鬼到處飄零。總有一日,她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償還。
而現在,這個孩子、這些孩子卻紛紛表示相信着她。盡管他們結識共處的同伴、血脈相連的親人,受制于她……
盡管他們親眼見到他們的親朋遭受到危機,親耳聽到了她的威脅與逼問,也仍然不改赤誠之心,誠懇地寄望着,笃定着她不會做出傷害親近者的事……
那麼,那些死去的人們算什麼,她努力維持、僞裝、規劃的、計算的本次試煉是什麼?
她使用了枯枯戮山學來的,她讨厭、憎惡的招數,試圖扶持匡正、不惜拔苗助長以達到鍛煉學生們的伎倆……是不是到頭來隻扭曲到了她自己?
幾乎要被少年蜜糖色的瞳眸包裹進去的世初淳,臉頰也近乎要被他隔着手套傳遞過來的溫度整個融化。
“你又知道些什麼?”
隔着手套的觸碰,不至于讓世初淳發作癡纏的病症,她想要後退,被澤田綱吉的虎口固定住了下颔,後退無門,一雙明目睜着,直直地望進澤田綱吉的眼底。
輕顫的唇齒總歸是說不出傷害人的話語,何況對方是心腸柔軟的澤田綱吉。
她隻得直視着這個她倍加照顧的,印象中總是受到外界的欺負卻不改良善本性的孩子。對方眼眸含蓄着海納百川般的寬和,分明是哀憫。
“突然叫我淳,以為這麼親近,就能夠讓我放掉他們?”
世初淳試着擺出一張冷臉,好維持住自己面上搖搖欲墜的面具,“你以為單憑輸出嘴上功夫加苦肉計,或是賣點好臉色,就與施暴者親近,能從死局裡鑽研出一條生路?”
“别太純真了。黑手黨的社會不是學校裡拿到了就能下筆書寫的試卷。人生的試題不是你寫出來,正确就得分,錯誤也無妨,大不了重新補考,重新來過的答卷。”
“人生是不可以重來的,澤田綱吉。”
世初淳叫出了自己一直看顧的男生的全名,用一種怅然的,莫可奈何的語氣。
“那你教我啊!”
澤田綱吉頭頂的火焰熄滅,死氣彈的五分鐘時效過去,裡包恩也沒有補充的意思。
這意味着目前正常狀态下的澤田綱吉,即使是她,即使是在枯枯戮山食物鍊底層,不被看好,被衆人輕視的她,也能輕而易舉地殺害掉他。
殺死他的軀殼,毀滅他的靈魂,摧殘他的精神,再覆滅他眼裡的亮光。
“就像當初那樣,就像裡包恩沒有到來之前那樣。哪怕與我并沒有半點血緣上的關系,我們二人之間本身也應當不存在什麼交際,淳卻自顧地為我打抱不平,帶我回家,安慰我,勸導我,給我提供逃避的居所,賜我一往無前的勇氣,留我可以回去的安身之地。”
“難道裡包恩來了,我的家庭教師到場,一切就會有所不同?”
“難道我的媽媽終于等到了爸爸,那個總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的男人到來,宣布我為彭格列的繼承人之一,我和淳的關系就會拉開距離?不僅變作了全然陌生的陌生人,還要頃刻間轉換為仇敵,你死我活不成?”
“告訴我啊,淳。”
恢複了弱小身軀的男生,他的精神、靈魂并不弱小。
他蜜糖色的眼珠子熠熠生光,是燒得燦爛的黃昏,黑夜裡燃着的爍爍明燈,是一切可以指引人前進的燦然火炬,能引得人飛蛾撲火,為其燃燒生命也在所不惜。
“世間哪有這種道理?世間不該有這樣的道理!如果有,那就由我親自來搗毀!”
“阻礙在我與淳之間的障礙,我會全部掃除掉,正是因為有淳溫柔無比的對待,才撐起了現在的我、現在的我們,為了守護身邊微小的幸福而戰鬥。”
“裡包恩說,我适合做首領,我的決定就是彭格列的決定,我聽不懂,也理解不了。倘若我的意志就是彭格列的意志,繼承彭格列就必須推遠親近的人,我絕對不要!我不要失去淳,犧牲身邊的人,唯有這件事萬萬不行!”
世初淳得拒絕他的。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她理應拒絕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