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有些不忍心，他偏過頭。

加利福尼亞咬着牙從美利堅身邊跑過，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如果真的放任他下面已經被重傷的兄弟就那麼被華盛頓的人關起來的話，他們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一定很痛苦吧，又一次無能為力。阿拉斯加在心裡想着。可現在他也無能為力。

“拜托你不要動，華盛頓。”美利堅不動聲色地抹去唇邊溢出的血迹。

不知過了多久，華盛頓開口:“可以了嗎美利堅，他們已經走了。”

“嗯，可以了。”美利堅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松開華盛頓，踉跄了幾步。

可惜世上許多事情往往事與願違，他這次明顯的偏袒反而讓華盛頓的眼眸徹底變成血紅，美利堅看着他，“還是藍色适合你啊，華盛頓。”

“你不想和他們走嗎？”

“那你怎麼辦呢？”

美利堅笑了笑，“Washington，我不想再一次抛下你了。”

“那就……永遠留在我身邊吧，美利堅。”華盛頓呢喃着，他溫柔地注視着美利堅。

美利堅竭力抑制住自己展露警惕的情緒，華盛頓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獵人盯上獵物，還是盯了很多年，一朝得償所願的滿足和愉快。

“該死！我早就說了中央的權利不能太大！”紐約手臂打着石膏，他狠狠地磨着牙，“不然我們這麼多人怎麼會打不過他？！”

“他在搞什麼？官員都腐敗到砸錢能買的地步了。”南卡羅萊納癱在沙發上，他也想坐直，但實在是腿斷了站不起來，而且坐直會痛。

“人不可能都是完美的，他有壓力很正常。”馬薩諸塞似乎很疲倦，“……可是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信不過我們嗎？”

“可無論如何，他也不應該對美利堅下手。”佛蒙特将紗布一圈又一圈地纏在小腹上，憂心忡忡。

“美利堅……受不了自由被剝奪的。”路易斯安娜輕聲開口。

特拉華抿唇，“這個我們都清楚，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把美利堅帶出來。”

弗吉尼亞有些出神，“其實華盛頓也挺了不起的，北京和東京失控，他們需要權利，倫敦失控，他要英格蘭聽從他的想法，華盛頓……”

華盛頓什麼也不要，他隻是想美利堅待在他身邊，

這份忠心是日本和華看了要熱淚盈眶的程度。

各州面面相觑，他們也不會比華盛頓好到哪去，如果他們失控，那可就不隻是把美利堅囚禁起來什麼也不做了。

佩服歸佩服，紐約一拍桌子，“我們一定會把美利堅帶出來的！”言外之意為，華盛頓你給我等着！

華盛頓很有分寸，他下手不輕不重，既不是什麼重傷，又讓他們短時間内無法發起第二次襲擊。

其實他們計劃挺完善的，但一力破十巧，他們唯一沒料到的就是華盛頓已經強到把他們全部揍趴下也不費多長時間的地步了。美利堅倒是隐隐有感覺，但已經來不及了。

“美利堅，你多少喝一點，好嗎？”阿拉斯加一臉憂心，他手裡端着一碗湯藥，舉着勺子，幾乎要湊到美利堅唇邊。

“不要，苦死了。”美利堅扭過頭。

“不會的，旁邊有糖果有蜜餞有蛋糕還有果汁。”阿拉斯加哄人的技巧已經非常娴熟，這都得感謝美利堅。

“那我也不要喝。”美利堅嘀咕着，“喝這些才不會有用。”

美利堅的身體在被囚禁以後開始一天天的衰落下去，毫無緣由。就像當年被南方聯盟囚禁一樣。

阿拉斯加眼睜睜看着美利堅紅潤的臉色和唇瓣一天天蒼白下去，三天兩頭的發高燒，阿拉斯加憂心忡忡卻又無可奈何。他感覺美利堅現在就像即将破碎的泡沫，脆弱得讓人心驚，生怕一口氣稍重些就把泡沫給吹散了。

美利堅不缺少任何補氣血的名貴湯藥，他缺的是自由。

而自由對美利堅的重要性，阿拉斯加已經充分領悟過了。

折翼對向往天空的鳥來說意味着什麼呢？

深夜，華盛頓輕輕撫上美利堅滾燙的額頭，美利堅毫無知覺，他的身體已經不足以讓他的感知像以前那樣敏銳，何況現在昏迷和睡覺對他來說根本毫無差别。

“美利堅……”華盛頓有些痛苦，看着美利堅這副模樣，他心裡當然也不好受。無論是放任美利堅到處亂跑還是囚禁他，華盛頓的動機都沒有變，那就是從始至終都愛他，不希望他受到任何傷害。

“華盛頓，放他走吧。”阿拉斯加将一個特制的冰袋放到美利堅額頭上，連阿拉斯加都看出來了，沒有自由的話，美利堅活不下去的。

“放他走？”這三個字在華盛頓心尖上滾了一遍，然後他自己搖頭，“不行，放他走了，我就又找不到他了。”

為什麼深愛着對方的兩個人要這麼互相折磨呢？阿拉斯加心裡五味雜陳。

不隻是阿拉斯加，遠在歐洲的普魯士現在也是這麼想的。

普魯士面無表情地将長劍抽出，鮮血散落成破碎的音符。

“……喏，普魯士……我，沒有……背叛，我們的，盟約……”

英格蘭斷斷續續地說着，普魯士聽出了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我沒有背叛我們的盟約，但你得允許我遵從本心做一次。

“……我知道。”普魯士輕聲歎氣。

法蘭西耳朵裡一片嗡鳴，比他的腦子更快反應過來的是他的身體，他下意識伸手接住了英格蘭軟倒的身軀，雙手顫抖着。

“……為什麼？”法蘭西問他，他顫抖着的右手捂住英格蘭不斷噴湧而出鮮血的心髒處，這樣的傷勢他幾乎一眼就能看出活不了了，可他不接受。

為什麼要救他？不是已經決定選擇和普魯士合作了嗎？不是已經……不管他了嗎？

法蘭西原本就軟倒在地，他身上的傷勢太重了，普法戰争裡他輸得太慘了，讓他身上的衣服幾乎被血給染紅。

可這些他都不在意，原本……都不在意的。

他滿腦子都是複仇，這裡可是凡爾賽宮，卻被德軍攻破，這是多麼恥辱的一件事。像是火上澆油般，他心裡的憤怒燃燒的越來越旺，幾乎要把他給吞噬。

可就在這種關頭，英格蘭替他擋下了緻命的一劍，這可不是毫無意義的送死，這是請求。英格蘭在以盟友的身份請求普魯士，普魯士已經赢了，所以，饒法蘭西一命。

當然，他們歐洲是沒有這種過家家的，德意志必定在威望中誕生。那就饒法蘭西一命，英格蘭替他死一次。這樣德意志的威望就不會有絲毫受損。

這是一筆交易，以命換命的交易。

在最後的關頭，普魯士默認了。

因為他看見，法蘭西眼眸裡原本因極緻的憤怒而産生的紅色此時已經逐漸隐沒消失，法蘭西又變回了原本的異瞳。

英格蘭大概也有私心吧，他不想法蘭西再一次忘記他了。所以他想賭一把，為此他願意承受死亡。

他賭赢了，他的生命流逝讓法蘭西徹底冷靜下來。

“英格蘭……你是傻子嗎……你幫我擋什麼？遠程弓箭手就應該站在遠處乖乖看着啊……”

“我隻是……不喜歡你被除我以外的人殺掉。”英格蘭扭過頭，不願意對上法蘭西那雙蘊含着他不想看懂的深層情愫的異瞳。

“你他媽就嘴硬吧。”法蘭西氣道，“你的實用主義呢？為什麼要做和自己的利益無關的事？英格蘭你真是……”法蘭西咬着牙，說不下去了。

“……你着急什麼呢？”英格蘭語氣疑惑，聲音虛弱，綠色的眼眸逐漸喪失光彩，如同即将沉入暗夜的森林。

法蘭西不假思索的開口:“因為我……”

法蘭西讓英格蘭靠在自己懷裡，“……算了，反正你有時候也就是個傻子而已。”

“就當補償你了，上次耍你的事。”英格蘭隻感覺心口涼的慌，還挺疼。普魯士的劍法向來是收不回去的，否則他也就不會擁有那麼令人膽寒的鋒利。

“……誰說要你補償了，又是誰告訴你我生氣了？”法蘭西更生氣了，但他的語氣卻輕柔，似乎怕吵到懷裡的人。

“誰管你。”

“那你就别管我啊，沖上來幹什麼……”

“……”

英格蘭沒來得及反駁法蘭西，因為他的生命力再也支撐不住，身形開始化作光點消散。

這是法蘭西又一次，又一次看着英格蘭因為他而死在自己懷裡，而他依舊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