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前說的很對,這樣的畜生,不把他們都殺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一直糾纏于你。他們一天如此,你便一天不會有好日子。我現在很清醒,清醒得不得了……為了你,我情願如此。”
阿川的桃花眼笑起來時,總顯得無比多情。
他笑了一下,握住阿利的手。如珍寶般放在自己膝頭,整個兒包住。
“阿利,逃亡路上很辛苦,我此去不知吉兇。但我知道你這些年已經夠苦,合該過點清淨日子了。”他低聲說,“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句句算數。下一次見你,定讓你過得比現在好千百倍,定讓他們全都仰視你,尊敬你。”
“會有那麼一天嗎?”
阿利尖尖的下颌處有水滴落下來,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阿川柔聲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你也知道,從小到大,但凡我說過的話答應的事,沒有一句落空的。”
阿利破涕為笑,用力點了點頭:“嗯,我等着。”
一旁的張俊人對令狐荀點評道:“一般話本進行到這裡,後面基本上就剩他被打臉的份兒了。”
二層空氣流通,又沒了那堆死屍,他總算臉色在慢慢恢複。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令狐荀病态的面色,嘴巴都跟着開裂起皮。他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唇:“怎麼說?”
“承諾都是用來被打破的,天長地久總會變成曾經擁有。别問為什麼,問就是架不住一句世事難料。”
饒是身體十分不适,令狐荀仍被他逗笑。兩人正在閑扯間,這幻境中的場景又變幻起來。滄海桑田,物換星移,眼前走馬觀花跑過了很多畫面。
且說阿川一個人背井離鄉,出了玉山,北上貫鎮開始讨生活。他隐姓埋名,行事又低調,憑着身手矯健體格結實謀了個镖局的差事,日子也算安穩。
一天他照例幫老主顧走镖,商船在汶江上好好行着,他出來透氣,忽然聽到有人的呼救聲。
原來是江裡頭漂着個人,兩條胳膊上下撲騰,一看就知道是溺水了。
玉山多水,阿川從小水性便好得很。二話不說便跳下去救人。
汶江水深浪急,江裡頭水草還多,常有人平白無故便被那水草卷走。也虧得他凫水經驗豐富,雖然被那人驚慌之中摁下去幾遭,到底有驚無險,把他弄上了船。
那人名叫樂成,頗有些年紀,一看氣度便是非富即貴。對他千恩萬謝,到傍晚非要請他在船上吃酒。
阿川本來都拒絕了,但聽那人自稱是杜鵑城來的,猶豫再三,還是答應了。
杜鵑城離玉山很近。
酒過三巡,先前的客套已經完畢,兩人聊的話題也漸漸寬泛開來。樂成是個能說會道的,見阿川話少,便笑吟吟地講起自己到處遊曆的見聞及各地風物。
阿川便問他是否去過玉山,那裡如今可還好。
不提這個便罷,提起來樂成反而開始長籲短歎。
“白兄弟,你有所不知,一個月前,在下不才還在杜鵑城裡領皇差哩,日子還算過得自在。誰成想玉山水患,險些個淹到都城裡,引得王上震怒,一連罷黜了好些個官職。在下也不幸受牽連。”
阿川心中一凜:“水患?”
“是啊,王上派人去好生調查了一番,都說那玉山是個屏障,這汶江上遊山高谷深,本就水勢湍急,偏偏被玉山擋住江水東流的去路,緻使積聚。你說,這哪裡是人力可以改變的事情?我等也是冤呐。”
兩人說話時,張俊人和令狐荀挨着那兩人面對面坐着。
他一臉木然地望着滿桌好酒好菜,眼神有些恍惚。其實一開始坐定的時候,他還不死心地偷偷撈了一下,果然……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許是江上風大,令狐荀将身上衣衫裹得緊緊的,連脖子也縮着,手肘支着桌子抱頭,仿佛老僧入定。
張俊人本想跟他讨論兩句,隻好作罷。
場景再度變幻,眼前的桌子即刻消失,令狐荀失去支撐,差點一頭栽到地上。被已經預判到的張俊人一把端住胳膊,扶他起來。
“還能堅持嗎?”他輕聲詢問,“不行我們想辦法撤罷,我看這幻境也不是非要我們參與不行。”
“再看看。”
這人真是死倔。
場景已經變幻到阿川獨自回到玉山查看情況,結果陰差陽錯受到使命感召,第一次現出真身的部分。
然後張俊人才發現,原來啟明獸真正的本領并不是打架,而是洞察萬物之能。
這白滿川一變身啟明獸,幾下裡奔走了不過數日,便已經搞清楚此次水患如此嚴重的緣由。
又花了數日功夫,鑽研走訪,日思夜想,生生搞出了一套鑿山洩洪、引水修堤、清沙除淤的法子。别說,這厮可能還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世界和平的。
帶着這法子和啟明獸的身份,時隔十三年後,阿川終于正大光明地回到族中。
此時族群正被水患搞得苦不堪言,再加上原本的族長也已過世。所以,沒費多少口舌與功夫,幾乎是一呼百應,他得到了族人們的支持和幫助,開始在玉山踐行自己的治水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