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果然硬氣。那在下就真不客氣了啊。】
任俊傑咬咬牙,将體内幽冥之氣調出一縷,彙入魔氣之中。
轉瞬間眸中紅光更加明亮,夾雜着銀色光點飛濺而出。那光一落到令狐荀身上,就好似火星子落入寒冰之中,激得他渾身一抖。
他淩亂的思緒不再跳轉,就那麼定格在了一副畫面上。
這幅畫面,任俊傑居然也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跟着一怔。
太和山上,雲氣蒸騰。倚雲亭中,仙姿秀逸。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令狐荀。
身穿寶藍色壁衣錦袍,腰系白色祥雲紋錦帶,頭束白玉冠,長發如雲,随風飄動。他站在亭中垂眸眺望,長身玉立,周身光華輕湧。
那張面容明顯成熟了些,也更加沒有人情味,冷得像悲獄山頂的雪,眼中空無一物。
風聲獵獵,衣袍翻飛,他站在那處,如孤山雲鶴,仿佛下一刻就要翩然而去。
往下是弟子三千,無人與他并肩而立,衆人齊聲高喊:“願仙尊順利度過化神之劫!”
喊聲響徹雲霄。
在他身側,長劍倒懸,劍身嗡鳴不止。
他擡手穩穩握住,一句話也未說,随着利刃出鞘,輕輕邁步踏上長劍。
山巅白雲蔽日,他身姿輕盈如流風回雪,在衆弟子上方盤旋一周,直沖雲端而去。
下一瞬,當空不知道哪裡突然砸下一道閃電,随後響起一道驚雷。
那極耀眼處的盡頭,是與天争鬥的令狐荀。
這閃電一開始隻是一道一道地下落,漸漸地,間隔越來越小,越來越密。到後來簡直仿若将他周身圍成一道無形的牢籠。叫人無法直視。
在最後一聲恨不得把天砸破的巨響中,突然萬籁俱寂。
半空中一道影子如流星般極速墜落,将半山腰真武殿的半邊屋頂轟然砸塌。
塵煙四起,與之同時響起的是弟子們到處奔逃,張皇失措的驚叫聲。
過了好一陣塵土才徹底散去,那地上焦黑狼籍一片,磚塊混雜着血肉,什麼也看不清。中央的真武大帝塑像失了半邊臂膀,卻仍然怒目圓睜。
弟子們遲遲不敢上前,都舉劍防備看着。
“那個……是剛才的尊上嗎?”
“還活着麼?”
“會不會走火入魔了?”
“快去請長老們!咱們先别動他!”
周圍竊竊私語越來越多。
“估計是渡劫失敗了。”
“這九霄天雷之火據說沒有凡人能夠承受,看來咱們的尊上要換人了。”
“拼來拼去也沒用啊,都當上仙尊了,還不是連命都保不住。”
“看來,鼎鼎大名的嘉玉仙尊也不受天道認可……”
“所以說不是正統,終歸差了一節,當年他突然搶了别人的位子,也算報應……”
“沽名釣譽,好戰争功,早看他不順眼了……”
一陣奇怪的聲音不期然鑽入耳朵,将任俊傑從那畫面中驚醒。他看向對面的令狐荀。他仍睜着眼,一瞬不瞬地與他對視,牙齒卻咬得咯咯作響。
與之一同襲上心頭的,是令狐荀心中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的複雜情緒,困惑,迷茫,恐懼,難過,不甘心,心灰意懶,以及憤恨。
任俊傑莫名心裡發毛,暗自罵了句髒話。
這特麼的不會誤打誤撞,把他心裡最糟糕的記憶給挖出來了吧?
這跟當人面翻人家日記本有啥區别?
誰也沒跟他說過魔心瞳還有這麼大能耐呢?
【哼,量你也撐不住了。咱倆這把平了,就這樣罷。】
不等對面回應,任俊傑連忙老老實實收了魔心瞳。
紅光不在,船中歸于黑暗。
對面的人久久沒動。
就在任俊傑還以為他昏過去了之時,他突然擡起手,若無其事抹掉了臉上水痕。
“任先生好大的本事。”
他聲音低又輕,聽不出情緒。
任俊傑隻得裝傻,小聲回道:“小道士莫生氣,勝敗乃兵家常事,有力氣不妨留給接下來的調查,對付我這不值一提的神棍,實在浪費啊。”
對方哼了一聲,倒是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