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俊傑再自然不過拉住身旁的人,被對方反握住手,兩人在黑暗中牽着手,異常安靜。
過了一會兒,見下一個幻境遲遲不來,任俊傑捏了捏他手,悄聲問:“這妖物難不成真是獵獵?”
令狐荀仔細想了想:“我見到它時也是在礦洞内,幽黑不見其形,隻知道外面都以‘永夜魔’來稱呼此妖物,說它以活人為食,最喜歡吸食人魂。不過與它打鬥中确實發現,它渾身披毛,那毛發粗長似鬣,十分堅韌,将它周身保護得很好。”
“那它會說話麼?”
令狐荀搖了搖頭,意識到此刻黑暗不能視物,又開口道:“我當時着急離開,打鬥很快結束,并未聽到它口吐人言。”
這時周圍漸漸明亮起來。
午後長廊裡,月黎鬼鬼祟祟懷抱着一隻碗往前走,時不時還左右張望一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幹壞事。最後七拐八拐,跑到西廂最裡側的一間房中,将門小心合上。
烏圓蜷縮在冰冷牆角,不知是凍的還是吓的,瑟瑟發抖。它蜷縮時圓滾滾的,也就跟月黎的腳一般長,更像個小黑球,不留神可能就會被忽略。
“烏圓,我給你帶好吃的來啦!”
月黎嘴裡喵喵地叫着,将飯菜堆得冒尖的碗推到它面前,自己也蹲在一旁,兀自念叨:“這一碗是我的,我都沒怎麼吃,怕你吃不飽。你好好吃啊。”
見烏圓仍警惕盯着他,遲遲不過來,月黎拿着筷子道:“我給你看看都有什麼好吃的啊,有蒸的粟麥,我師娘炖的雞腿,炒的苔心,哦對了,這個,這個是哥哥從山下給我帶的糍糕!你快嘗嘗,統共就兩塊,我吃了一塊,給你留了一塊!”
烏圓抖了抖耳朵,将腦袋墊在前腿上,對着牆,并不理他。
月黎居然也不生氣,想了想,夾起雞腿遞到它跟前:“我問了瑤靈囿裡養靈獸的師兄,他說野獸最愛吃肉,你肯定喜歡這個。”
隻是他年紀尚小,那雞腿太大,一個沒夾穩,雞腿掉在了地上,驚得烏圓差點跳起來,
“對不住。”他笑呵呵道,推了一下地上的雞腿,“你快吃,快吃。”
烏圓很有骨氣,一口也沒吃——那是當他的面。待他一臉失望地離開後,烏圓才湊到那雞腿旁,使勁嗅了嗅,低頭大快朵頤起來。論說它是瞧不上這樣的死肉的,但它實在太餓了,這一路随着月姮過來,幾乎都沒吃上什麼東西。
等月黎黃昏時回來,見到此景,高興得不行:“我就知道你喜歡!”
又趁天黑帶它去外面轉了一圈。
烏圓本打算趁機溜掉,都跑到院子的盡頭了,就聽到月黎嘟嘟囔囔道:“晚膳今兒個大哥也在,一直盯着我吃飯,我沒敢給你帶太多,就剩一個雞子啦,你吃不吃?”
烏圓站在院子門口,回眸盯了他手裡的雞子好久,澄黃的眼珠在夜色下微微發光。
猶豫再三,它還是往回走了兩步。
月黎興高采烈地過來給它剝雞蛋,未曾想今日這雞蛋殼頗不好剝,他手也笨,直把蛋清剝的坑坑窪窪。烏圓蹲在旁邊等得不耐煩了,自己撲上來啊嗚一口叼在嘴裡,三下五除二連蛋殼也吃了。
這一下看得月黎目瞪口呆。
晚上月黎就寝時,給烏圓拿自己的衣裳做了個窩,放在床邊不遠處的地上,确保自己躺下也能看着它。可還沒睡着,就聽見烏圓開始哼哼哧哧地叫起來。
它的叫聲很奇怪,與貓兒不同。像嬰兒啼哭,一陣緩一陣急,非常刺耳。
吓的月黎連忙坐起來,披着中衣下床去看它。
“你怎麼了,烏圓?”
烏圓不答,睜着圓圓的大眼睛望着他。将腦袋放在窩上,長長的大尾巴緊緊圍住自己。它擡起頭來,張了張嘴,似乎想與他說什麼,可是又說不出來。
這一夜烏雲湧動,月色不是那麼明亮。朦胧間,月黎抱着膝蓋,伸出小小的手,遞到它面前。
烏圓往後仰了一下腦袋,見那隻手隻是停在它臉前,沒有别的動作,又慢慢放松下來。
“我知道了。”月黎輕聲說,“你想你娘了對不對?你應該也有娘吧?你剛出生的時候,是不是也被你娘摟在懷裡睡覺?”
“阿姐說,我小時候就是這樣的。娘若是不摟着我,我就會哭鬧一整晚。換誰哄都不行。”
“可是,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烏圓,我連我娘長什麼樣都不太記得了。你還記得你娘嗎?你是為什麼與她分開了呢?是因為你長大了,還是因為被人帶走了?”
不知何時,烏圓把鼻子伸到他掌心,輕輕嗅了嗅。那胡須刺得月黎一癢。
他将小手再輕不過地貼到它毛茸茸的側臉上,見它沒有生氣,用指尖小心翼翼撓了撓它下巴:“你還那麼小,肯定不是因為長大了。”
烏圓順勢仰起頭來,原本睜大的眼睛微微眯起。
月黎道:“你不要怕,我可以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