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又提起一口氣,手上動作不停,強行使出幽冥麒麟訣。
朦胧間,他似乎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好像是多年未見的心魔。
“太勉強了,”對方隻是輕聲歎息,“沒關系,就算救不了也沒關系。你活着就好。”
不!
不行!!!!
他偏要勉強!!!!!!
他這兩世妥協的事幹多了,有時連自己都不把自己當個人看了。可是……
他非要勉強!!!!!!!!
天地間風起雲湧,狂風大作,将所有人的衣袂都刮得獵獵作響。
最痛苦之時,張俊人七竅流血,目眦盡裂,仰天長嘯:“啊——”
轟然巨響從陰霾天際傳來,電光火石間,自他後心倏然暴漲出一片水霧白光,悚然而立,化形成一隻龐然大物。
那幻獸與他動作一緻,擡起兩隻巨爪,同樣仰天咆哮。
不遠處的少陽派衆弟子皆倒吸一口氣,樓西月臉色煞白,對周淩波道:“他竟能……竟能将靈力化成實體,這是怎樣的怪物?”
周淩波亦是驚魂不定,神色複雜。
緣生幡在半空越轉越快,越轉越大。黑色魔氣與霧色的幽冥之氣糾纏,飛得越來越快,越來越難以用眼睛捕捉到。
在快到盡頭的那一瞬,緣生幡劇烈顫抖一下,人被盡數吐出,跟雨點似的紛紛落入淤泥沙石中。
不用樓西月說話,少陽派弟子們紛紛都過去幫忙,對那些村民們扶的扶,攙的攙,一個個噓寒問暖,關切得緊。
烏圓瞬間縮小,掉下的那一刻被月黎穩穩接在懷裡。
見周淩波過來找自己,他連忙是把烏圓藏在懷中,不敢叫她看到。
而令狐荀則從容許多,從半空中緩緩飄落,往這邊走來。除了剛開始晃了兩晃之外,他走得雖然很慢,但每一步很穩。
樓西月迎上前去跟他說話,他一句未理,隻做了個擺手的動作,徑直走向公玉玄。
路過星晖仙君時,還是停了停,與師尊行了禮。但視線仍然一直投在公玉玄身上。
公玉玄早已昏過去,倒在地上,一副筋疲力竭、髒亂不堪的狼狽形容。緣生幡乖乖落在他手邊未動。此刻有些黑影在趁機往他手心裡鑽。
他臉上全是污血,嘴角卻帶着一絲未消的笑意,面容恬淡,仿佛隻是在酣睡做美夢。
星晖仙君順着令狐荀的視線看去,淡淡道:“眼下倒是除掉他的最好時機。若為師讓你現在動手,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令狐荀面無表情道,“這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
“你倒是跟誰都很講道義。”星晖仙君哼笑,“那你覺得,我們應當如何?”
“搞清楚他的動機,與他堂堂正正,決一死戰。”
星晖仙君不置可否,沉吟一陣才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輕易殺了他,魔域還會有新的霸主,說不定魔教也會趁機同仇敵忾,把他們逼急了,選擇與仙道玉石俱焚也不是沒可能。”
令狐荀動了動嘴巴:“那待如何,請師尊賜教。”
“同門離心,兄弟阋牆。”星晖仙君微微一笑,“荀兒,雙極教相安無事太久了,歪理邪說最誤人心,我要親眼看着他們自取滅亡。”
言罷他将手放到令狐荀肩上:“你做的很好。魔尊對你果然不一般,接下來須得更加留意,才好給他緻命一擊。”
“帶他走吧,放他回去。往後你自當見機行事,他會好好善待你這個救命恩人的。”
星晖仙君目不斜視,拂袖而去,唯獨抛下一句話在他耳畔回響。
“大道得從心死後,此身誤在我生前——”[1]
令狐荀單膝點地,将那幡用劍挑了,輕輕卷起,随便撕下袍角一塊布,包裹好了,這才放入公玉玄衣襟中。
接着正要把他攔腰抱起,眼前多了一隻銀月彎刀,刀尖泛着寒光,對着自己。
遠處一派吵鬧,不知是有意無意,星晖仙君走後,無人再來打擾他。因此,也無人阻擋眼前這人。
他擡起頭,看那人一身黑色勁裝,露出兩隻清亮的杏眼,耳垂一隻銀鈴來回搖曳。
原來是故人。
“把他放下,你滾。”
來人言簡意赅。
“你救不了他。”令狐荀紋絲不動,聲音沉穩。
“那也比你這個吃裡扒外,聯合他人算計他的孬種要強!”宿靈的聲音蒙在黑布後面,又悶又硬,“你敢碰他一根寒毛,我便将你的手指頭齊齊剁下來!”
“當真?此處全是少陽派的人,你如此冒險現身,還要威脅與我,不怕被亂劍砍死?”令狐荀似笑非笑,根本不拿正眼看他,臂上一用力,徑直将公玉玄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