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如梭,轉瞬便到了小寒。
先前的大雪轉為化不盡的冰霜,北方仍然幹冷一片,天地蕭瑟。
太和山上,寒氣逼人。
令狐荀已經能夠下地,太極寶訣也漸漸煉至佳境,身體比之前輕盈不少。
昨日又收到月黎通過傳音符遞來的消息。
他已經抵達風遙關附近,遲遲未能找到烏圓。但是憑借一身少陽派衣袍,外加粗劣的易容,混進了在青頭溪守衛的仙盟弟子中。晚上那撥弟子圍在一起喝酒,對這麼冷的天還要在這妖界的不毛之地吹冷風倍感不滿,不免抱怨起來。
有人替自己的宗門說話,道最近活多事多,難免大家要辛苦一點。但隻要同心協力,定能将那魔頭速速誅殺雲雲。
便有文始派弟子聞言冷笑,罵仙盟廢物。那人正是當時曾與樓西月等人一行,共同追擊過魔尊的青舟。
“連路線圖都搞不定,最終還是靠我們文始派的前輩們拿下的,除了人多勢衆,還因為仙尊的私事不小心将到手的魔頭放了,還能幹點什麼?若不是因為仙盟之故,大家早就回各自門派舒舒服服呆着了,何苦在這處吹冷風?!”
一位少陽派弟子明顯年長些,面上挂不住,道:“早聽說你們文始派最是眼高于頂,我還從未聽說高階修士會怕冷,你技不如人有何可說?再說了,這青頭溪本就是洞天福地,就連那魔頭也專門叫教衆們來此地修煉,多少人難得有此機緣,你無心修習也就罷了,不想要自可請命回去,換成他人!沒得在這說喪氣話作甚!”
另一青城派弟子也應和:“不錯,說到底能将那魔頭重傷,還是仙尊之功。不過借你們的地盤設了局,大家人人出力各自有份,瞧你趾高氣昂那樣,還邀起功來了!”
青舟一人對數張嘴,也是不怵。反正此地也無各派長輩,都是些小輩平輩的弟子,也就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斯文守禮,不客氣道:“誰不知你們青城派最會給少陽派的人捧臭腳,你們慣着他,我可不慣着!”
少陽派與文始派之間,雖有淵源,亦有嫌隙。
世人都稱,少陽最大,但後面還有一句,文始最高。
是以仙盟自從選出星晖仙君做仙尊後,文始派姿态甚高,并不情願加入。
在文始派弟子眼中,不用他們的太上長老出手,單以嶼青掌門那手出神入化的修為内功,打敗一個好出風頭的星晖仙君,不在話下。
少陽派就是太能顯擺,人太多了。而他們文始派高人們又太視名利如浮雲,否則怎會任其到處招搖?
少陽派弟子勃然大怒:“青舟,你别太過分!正道仙門多者數百,本應一條心,偏你們文始派是根反骨,處處不上心也就罷了,還跟仙盟唱反調,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本來這屠魔大會就不應該開!魔域要踏平就直接去踏平了,裝什麼樣子開什麼會?還不是怕自己實力不夠打不下來,非得拉幫結派喊别人幫忙,好讓某些人坐享其成罷了。”
青舟陰陽怪氣一番,不解氣,又道:“把這屠魔大會故意設在我們蓮勺城,以為不知道你們安的什麼心?”
“布置會場,勞民傷财,耗費心力的事,全叫就近的文始派去做,你們家師父呢,過來喝茶吃個飯,大腹便便往那一坐,點評個這個說個那個,好不潇灑!萬一真給魔教知道了,反正他們攻過來,傷的是我文始派中人,連累的是我蓮勺城的百姓,到時候你們輕飄飄歎句可惜,拍拍屁股就走人,這爛攤子還不是交給我們收拾!”
“你!”
這話說得辛辣直白,搞得篝火旁圍坐的衆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先前幾人都站起來,少陽派那弟子單手指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坐在一直一旁的隐仙派洛晖一直未發話,此時仗着與青舟多認識一段時日,便站出來當和事佬:“諸位消消氣,别因為魔頭傷了和氣。青舟師兄,大魔頭還未除,說到底大家還是一隊的,關鍵時期,還是别算的那麼清為好,以免寒了諸位仙修的心。”
青舟将手上炙烤的剝皮獵獵舉起來,聞了聞,皮不笑肉不笑道:“我這人說話就這樣,你們愛聽不聽,我隻一句話,我們文始派不是傻子,沒了你們這些花架子,照樣能将魔域蕩平。你們呢,也不必在我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
此番小插曲被坐在最角落裡,假裝一問三不知的少陽派小弟子的月黎聽在耳中,也如數告知于令狐荀。
路線圖是文始派拿到手的,怪不得這話當時是從危嶼青口中說出。
可是,文始派又是如何得手的?
他讓月黎想辦法再去打聽。
這個青舟看上去苦少陽派久矣,急于回去。
月黎琢磨了一下,立馬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在少陽派底層受盡師兄們蹉磨、苦苦不得志的落魄弟子,去接近他。一方面捧他臭腳,遂他心意大力誇贊文始派,貶低少陽派,另一方面又不遺餘力地表達自己對文始派的仰慕之情,有意無意透露出自己在少陽派的悲慘境遇。
事實證明,月黎雖然任性,但勝在臉嫩讨喜,若真有心讨好一個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青舟一開始對他還很是提防,與他吃過幾頓飯,喝過幾次酒,聊過幾次天,對方俨然把他當成偶像崇拜,又羨慕他出身門第,又贊歎他直面魔頭的英姿,一時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嗯,我當少陽派都是些有眼無珠的瞎子,難得還有你這般耳聰目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