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沒有一絲一毫氣力，手無力地滑落，顧長風終于有勇氣看他一眼，立馬讀懂他的眼神，把耳朵貼過去：“清清，你想說什麼？我聽着呢，我在呢……”

裴萬清心裡罵顧長風“蠢”，嘴唇顫抖，努力許久擠出幾個破碎的字詞。顧長風猛地一顫，憋了許久的淚水奪眶而出。

“對……不……起……”

裴萬清釋然一笑，終于說出來藏了許久的話，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他笑意越深，突然一大口血紅噴出！

顧長風濺了一臉血，吓得瞪大眼睛：“清清！”

裴萬清卻是沒多少震驚，漆黑的眸子平靜注視着他，蒼白臉上濺上血珠，輕輕一笑，一開口血不連斷地嘔出。

顧長風吓得魂不守舍，快速把人放在病床上手仍緊緊拉着裴萬清手，林芝怎麼拉也拉不走。

何田田推他一把：“上設備，輸血啊！”

他早上剛處理過呼吸性堿中毒，晚上又來胃出血，看這出血量掄死顧長風的心都有。

也不知道這兩人是在誰折磨誰，兩敗俱傷還得是他們炮灰遭罪。

……

顧長風目不轉睛盯着裴萬清，眼睛酸脹，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他一次次視物模糊，可他不能睡，虎口已經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

他不敢想，他要是晚到一點……

止血結束後，何田田強硬拉着顧長風功成身退，後者眼睛扒着病床不肯走，眼睛死死貼在裴萬清身上。

他歎口氣，熟練配好一支鎮定劑，快速插進顧長風脖頸，等人暈了拖着腿拖出去。

林芝立馬迎上來：“怎麼樣了？”

何田田長出一口氣，眉頭卻是沒松開：“止血完成，剩下的靠裡面的醫生。”

他忍了又忍沒忍住，看着不省人事的顧長風氣不打一處來，隔空扇他幾巴掌：“呸，渣男！哪有人上趕着送自己男朋友見閻王的，辛辣加烈酒，裴哥也真是戀愛腦上頭，這麼慣着他。”

林芝沒攔着他，甚至自己想用高跟鞋戳爛顧長風的手。

許是GLP基因有什麼抗藥性，顧長風一字不落地聽到他們的對話，隻是沒力氣動，眼淚倒是洶湧。

他心裡不住呢喃：“清清，對不起，該道歉的人是我啊……”

……

裴萬清再醒來已經是三天後，正午的陽光跳過百葉窗的縫隙散落。他一歪頭，看到光下泛金的頭發——顧長風趴在床邊正睡着，勾着他的手指。

被握住的地方發燙，他想把手抽出來，奈何身體實在沒力氣，倒是讓顧長風感受到了動靜，激動地睜開眼：“清清！你醒了！”

他像是隻搖尾巴的大型犬，小心試探額頭的溫度，又是用棉簽蘸水沾在唇上，忙來忙去手依舊握着冰涼的指尖。

“醫生說你現在吃不了東西，得靠營養液，等你好了，我給你做各種養胃餐，保證色香味俱全，保準一吃就愛上，每天變着花樣做。”

“我報名了廚藝班，還有營養師培訓，還在學護理，以後我就是全職司機保姆廚師護工，全方位照顧……”

裴萬清疲憊地合上眼睛，喋喋不休的聲音頃刻落下去，随後額頭落下一個吻，顧長風溫柔道：“清清，睡吧，我一直在。”

又是一周後，何田田和主治醫師對着裴萬清皺眉頭，掂量着措辭後小心開口：“裴哥，你現在的身體狀态……不大好，不建議太快工作。”

裴萬清一手隔着被子按在胃上，沒看他們，自顧自牽着林芝遞來的文件。

林芝小心道：“裴哥，顧長風這幾天安分守己，處理的事務沒出一點錯，還是繼續……”

裴萬清落筆一頓，流暢的筆迹中落下一個小黑點，他一擡眼，有種林芝看不懂奇怪的情緒：“累死顧長風對我沒好處。”

何田田恍然大悟，一副“磕到了”的小表情，這是心疼了男朋友了啊。

正說着，顧長風小跑着進門，擠開衆人，捧着碗熱氣騰騰的南瓜小米粥：“我熬了好久的，多少喝兩口。”正要喂到裴萬清嘴裡，又緊急道：“再喜歡也不許強撐着吃，難受就告訴我。”

上次他正開心清清終于能吃下小半碗養胃粥，可是之前都沒有的戰績啊。下一秒就看到人蒼白着臉，掐着胃劇烈嘔吐。

見裴萬清不張嘴，顧長風以為他是鬧脾氣，輕柔哄着：“清清乖，熬過這幾天，等你好了我給你做别的。張嘴，啊……”

何田田：“……”

林芝：“……”

他倆第一次在沒得到裴萬清發話下快速跑掉，主要是他們兢兢業業的裴哥眼睛已經死死貼在顧長風身上了，哪顧得上他們。

顧長風又以為是他覺得燙，吹了兩下，嘗了半勺溫度正好，又遞過去：“清清來，張嘴。”

裴萬清終于肯吃飯，溫熱軟嫩的小米粥滑進食管，在脆弱的器官蕩開一層熱意。顧長風做的粥，是他這幾天唯一能吃得下的。

看着人明媚的笑，他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攪着手指小聲道：“對不起。”

顧長風攪拌粥動作一頓，疑惑又驚奇地擡起頭，他這是第二次聽到裴萬清道歉了。

前幾天鮮血淋漓的“對不起”讓他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裴萬清垂着頭，柔順的發絲垂在耳側，看起來格外乖巧：“之前騙你，是我不對，一直沒給你道歉，對不住。”

“嗯。”顧長風舀起一勺粥，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遞到裴萬清嘴邊，見他驚訝呆愣，不由得眉頭一皺：“道歉我接受，但是，你還是沒認識到你錯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