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禾圈緊紀瑞年的腰,餘光瞥見後面冒出熟悉人影,是胖子拉開門簾向他們招手。
“趕緊的,快回來!”胖子用氣聲急忙催促他們。
“快回去啊。”
紀瑞年忌憚于那些充滿餓意的目光,看到躲在帳篷裡的胖子後,立刻用拳頭捶起陸嘉禾的後背。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待了。
但陸嘉禾卻不遂他的願,依然固執地站在原地。
陸嘉禾側頭看向胖子,“胖哥,我叫什麼名字?”
胖子急得罵人,“你這時候說什麼屁話,我能不知道你名字?趕緊回來啊。”
他操心操得情真意切,但在陸嘉禾聽來,全是巧妙逃避。
陸嘉禾也沒時間和他繼續耗下去,看了眼地上飄落的黃符紙,随後摸向腿側藏起的匕首。
堅硬的刀柄觸感讓他分外安心,那是胖子從直播間裡換來給他的東西,說是雖然門裡的東西帶不出去,但直播商店裡的東西卻可以在各扇門裡流通。
“符紙掉了,胖哥。”
“啥?”
聽到他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門簾邊的胖子愣了一下,而也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眼前的人手裡忽然亮起一道銀光。
那光就像流星一樣,在昏暗的站台上劃出一道弧線,随後從右到左轉瞬即逝,躍出視野之外。
胖子回過神,向左轉頭朝帳篷後方看去,隻見那個肩上還扛着人的男人像頭矯健的獵豹,迅敏地逃竄到後面人迹罕至的荒涼地帶,躲進他的視線盲區。
眼見唾手可得的獵物忽然消失了,邊上那一群怪物更是氣急敗壞,湧上來踢翻胖子所在的帳篷,但并沒有集體分食他,隻是怨恨地拿他洩憤。
在下一次觸及他的時候,連跟毛都還沒碰着,離得近的幾個怪物就看見那張飽滿圓潤的臉開始四分五裂,章魚腳般的觸手像花苞一樣從嘴裡綻放出來,無差别地将周圍的怪物卷起來扔到半空中。
另一邊,陸嘉禾帶着紀瑞年沿着牆邊奔跑,旁邊的怪物還在追趕其他逃難的人類,并沒有察覺到陰影裡還有兩個活力滿滿的「羔羊腿子」。
身後呼嘯的風聲吹來從天而降的巨影,那些影子在地上搖曳,像是長了瘤的海草在舞動,跳着名為死亡的音樂劇。
紀瑞年下意識擡頭看向前方,隻見他們待過的帳篷那邊出現了一個身形龐大的觸手怪物。
那些在光影裡飛舞的觸手就像章魚腳,内側布滿鑲嵌着眼珠子的吸盤,每當觸手擡起時,下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就在半空中360度轉動,竭力在尋找什麼。
紀瑞年吓得又趕緊低回頭,輕輕拍着陸嘉禾的背讓他快跑。
可陸嘉禾心裡沒數,出來之後也沒見到過其他眼熟的人,想跑都不知道該往哪裡跑。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
周圍有一些怪物穿梭在帳篷之間,時不時用畸形的手腳拍打帳篷,試圖再逼一兩個人出來。它們并不會進去拉人出來,隻會用盡方法等待人類自己主動現身。
也許,隻要再躲進帳篷裡就行了,但現在哪間帳篷是安全的呢?
看着眼前這些狹小又岌岌可危的帳篷,陸嘉禾心裡冒出了一個目的地。
“抱緊我。”
陸嘉禾像扛麻袋一樣抓着紀瑞年,往前沖了幾步之後就躲進支撐樓梯的那面承重牆後。
這裡是連接左右兩側區域的通道,并沒有帳篷駐紮,也沒有人過來,暫時被怪物們忽略。
陸嘉禾終于放下紀瑞年,把他護在身後,但總覺得有股不适的視線停留在他們身上,似乎是從樓梯上方傳來的。
陸嘉禾擡頭看向牆上那半層樓梯,回應他的隻有沒入黑暗中的冰冷台階。
他收回視線,帶着紀瑞年往左邊走,很快就看到和記憶裡一緻的高聳帳篷。
那間兼任報道處的帳篷是常見的營地帳篷,可容納十幾人,更重要的是,自衛隊的人在裡面,也許還能見到大海和真正的胖子。
陸嘉禾回頭看了一眼,右側牆邊出現了一點白色骨架,看樣子是有一些骷髅怪物遊蕩過來了。
他抓緊紀瑞年,把他推向自己身前,按下他的背讓他彎腰前行,“走,去報道處。”
紀瑞年聽懂他的意思,遵循他的要求,被他推着慢慢往前挪。
這短短幾步路十分漫長,紀瑞年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貓着腰邁着小碎步。
眼見馬上就要走出牆後,紀瑞年忽然感覺耳邊吹來一陣寒風,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在刮着他的耳朵。
他下意識朝牆上看去,驚得忍不住張開嘴,“a——"
但在發出完整音節之前,他就被陸嘉禾捂住了嘴,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東西從牆上爬過。
隻有半截身體的女人從轉角的牆上爬了出來,空蕩蕩的腰下不斷淌血,沿着牆壁留了一道又一道腥臭的污血。
它最後停在他們正上方牆上,本應該是臉的部位長滿頭發,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都是濃密如黑藻的長發。
紀瑞年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即使被陸嘉禾拉着撞上後面的牆,從身體上傳來的震痛也無法讓他從驚愕中恢複清醒。
“閉眼。”
這時,一道清冷鎮定的嗓音響在耳邊,随後捂在嘴上的手向上移,掌心裡那一層薄繭掃過他的眼皮,刺癢得他終于閉上幹澀的眼睑。
接着,在一片漆黑中,他靠上寬厚溫暖的胸膛,暖意驅散内心的不安,逐漸恢複應有的理智。
等他徹底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雙腳懸空,再次被人攔腰抱起往前沖。
紀瑞年不敢睜開眼,隻能聽着耳邊刮過呼呼的冷風、有條不紊的呼吸聲。還有從身後傳來的踩在黏膩液體上的啪叽聲,看樣子追他們的東西還不止一個。
他心裡直呼救命,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就隻有抱着他狂奔的陸嘉禾。
“快走!”
沒過多久,陸嘉禾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明顯比之前焦急了很多。
紀瑞年睜開眼,想看看發生了什麼異變,但圈在腰上的手卻忽然松開,一掌将他推遠。
他不受控制地向後摔去,仰頭時看見帳篷的門簾被人向外掀開,再向下看,那道身影早已消失,眼裡空留一片濺血的天花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