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拜結束,晏青雲正式成為謝予臻的妻。
上次娶妾時,沒有經過拜堂的儀式,這次補上拜堂,場景宏大熱鬧,賓客滿堂,人人稱頌。妻子應該擁有的一切,謝予臻一項不落全給了晏青雲,邀請各界名流做見證,讓晏青雲嫁的堂堂正正,風風光光,他要給晏青雲一場永生難忘的婚禮。
晏青雲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隻有麻木和僵硬。
像個木偶般,被人操控着走完整個儀式,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聽見“送入洞房”四個字,幾乎有種解脫般的快意。
兩個婢女一邊一個,扶着晏青雲向後走。
留下謝予臻與賓客們飲酒。
晏青雲耳中充斥着賓客們對自己的議論,以及對謝予臻賀喜的聲音,嗡嗡嗡響成一片,什麼都聽不清,各種各樣的聲音彙聚成蠅鳴蟲叫,吵得他心煩。
所有人都在歡慶,所有人都在談笑,除了他。
他臨走時還是忍不住向天地桌的方向回望。
隻看到一個萎頓的背影,瘦弱得風一吹就要倒。
他迅速扭回頭,什麼也沒說,四肢僵直地随兩個婢女走向卧房。
卧房被裝飾一新,棚頂同樣挂滿紅綢帶,最顯眼的是裡面那張刷了紅漆的大床。床榻上鋪着錦繡被褥,床頭有兩隻鴛鴦圓木枕,紅紗做成的床幔垂下,輕輕飄動。
花瓶中插着盛開的鮮花,五顔六色,煞是美麗,可惜終究沒有根,早晚會枯萎的。
桌上擺着比喜堂裡小一号的龍鳳紅燭,婢女過來将紅燭點燃,屋内更加明亮了幾分。
“晏公子,請您在這裡等待侯爺,婢子們就不打擾了。”
兩人退下。
“吱嘎——”,門被關上,連帶着隔絕了屋外的喧嚣。
所有人都離開後,孤寂悄然彌漫,像爐子上燃着的熏香一般,漸漸充滿整間屋子。
晏青雲望着滿屋的紅,眼神空洞,似乎在凝視遠方某個無法觸及的人,又似乎隻是在凝視虛無的空氣。
他的臉色更白了,白到透明,有點像沒漿好的紙,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白,襯着他纖長的脖頸,消瘦的肩,以及正紅色的嫁衣,卻有一種妖異的美感。
就像話本裡的狐仙精怪跑到了現實中,鬼氣森森中帶了動人心魄的魅力,一邊讓人覺得危險,一邊忍不住想要靠近,揭開他厚厚的殼,看透他的内心。
謝予臻就是在這種時候走進卧房的。
謝予臻向來千杯不醉,今天實在高興,被人一勸,不免多喝了幾杯,腳步虛浮,頭暈腦脹,看東西都看出了重影,深一腳淺一腳的,被兩個仆人攙扶進屋。
進去之前,好歹記得跟下人吩咐一句,把甯知遠搬回去,好生照顧着,别忘了喂水喂飯。
然後才推開房門。
謝予臻踉踉跄跄往裡走,差點被花瓶絆倒,撲到桌邊坐下,直勾勾望着晏青雲。
大紅的被褥上,坐着一個大紅的晏青雲。
他戴着紅蓋頭,雙手垂在身側,手指揪着衣角。
謝予臻拿起桌上擺放的一柄玉如意,走到晏青雲身前,彎腰一挑紅蓋頭。
先是露出一個小巧的下巴。
以男人來說,晏青雲的下颌長得過于尖了,這顯得他有些脆弱。
接着露出他的菱唇。
唇色是淡淡的粉,像早春的花骨朵。
再往上是鼻子,鼻形極佳,是那種剛毅的挺直。
最後是一雙眼。
眼眸輕輕一擡,鴉翼般的睫毛向上一扇,立時滿室清晖,感覺整個屋子都亮了一瞬。
沒看見這雙眼的時候,他頂多算長得不錯,露出這雙眼之後,已經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他的樣子。
謝予臻被定在那兒,屏住呼吸,用眼睛一寸寸描摹晏青雲的臉,伸手撫上晏青雲的臉頰。
晏青雲反常的乖順,主動用臉蛋輕蹭謝予臻的大掌。
這一舉動無疑取悅了謝予臻,掌心下的觸感十分細膩,晏青雲的臉沒有絲毫瑕疵,看不見毛孔和暗沉,嬰兒的皮膚一般,摸上去滑滑的。
謝予臻順着往下摸,摸到了他的脖頸,在胎記上流連不去。眼中滿滿的控制欲,像是一隻獵豹盯着自己的獵物,不容分說地要将其納入自己的領地。
随着謝予臻的探索,晏青雲婚服領口越敞越開,露出大片肌膚。
燭光的照耀下,脖頸間那抹紅色胎記宛如一朵盛開的烈焰玫瑰,仔細看去,胎記形狀類似蝴蝶,随着晏青雲的呼吸,蝴蝶翅膀輕輕顫動。
謝予臻眼神一沉,湧動着近乎瘋狂的占有欲,目光猶如熾熱的火焰,跳動着,燃燒着,要将晏青雲整個靈魂吞噬。
晏青雲被他的目光牢牢鎖定,緊緊追逐,逃過一時,轉頭時又再一次相觸,掙不脫,逃不掉,隻能在他濃烈的目光中逐漸融化成他想要的樣子。
謝予臻向晏青雲越湊越近。
晏青雲雙手在身側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睛向一旁避開。
謝予臻欺身而上。
“你是我的,”晏青雲聽見那個人嗓音沙啞,帶着某種壓抑的情緒,“我一個人的。”
大紅色床幔被那人拽下,一切都暗了下來。
晏青雲感到自己像是陷入沼澤地,越是掙紮,越是深陷其中。
龍鳳紅燭燃盡,他大睜着眼睛望着床頂,隻見到一片漆黑,黑得讓人絕望。
好在他還保持着靈台一點清明,在最後把神智拉回來,悄悄卸下發上的鳳頭簪,緊握在掌心。
等到那一刻到來的時候,謝予臻露出愉悅至極的表情,閉上眼睛,臉色酡紅,一滴汗從他額上冒出。
汗珠滑落至鼻尖,映着燭火,微微閃爍着光芒。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鳳凰雲紋簪,悄無聲息地刺向謝予臻脖頸大動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