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時瀾彎下腰,抵着裴映雪的額頭:“阿雪,要陪睡嗎?”
裴映雪偏偏頭,彎起漂亮的眼睛,笑得開心。
“不可以。”
“好吧。”牧時瀾說,“那我說外間的榻上。”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去别的院子是不可能的。
裴映雪下巴一擡:“指揮使不介意給我守夜,我當然沒問題。”
“嗯,我給你守夜。”牧時瀾說,“喝茶倒水,起夜更衣,我親自來伺候,好不好?”
牧時瀾親了口人:“睡吧。”
“嗯。”
燈台上的燭火被熄了,自然光的光線模糊,香爐之中的安神香香氣淺淡,舒緩着人的心緒。裴映雪能夠感覺到房間内另外一人的存在,他盯着外間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最後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沉入了夢鄉。
*
裴映雪醒得晚,姚小遠的聲音在院子裡響着。裴映雪剛醒,睡眼惺忪,隔着窗戶話的内容聽得不太真切,隻是聽得見人嘀嘀咕咕地跟牧時瀾說着什麼。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姚小遠是不會随便闖進裴映雪和牧時瀾的房間了,萬一又撞見些不該看的怎麼辦,老大的眼神真的很恐怖啊。
院子裡姚小遠正在跟牧時瀾說着話。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打開,姚小遠下意識地看過去。
裴映雪懶洋洋地靠着門框,陽光落在人身上,像是籠了一層紗。
他對着姚小遠笑:“小遠起得好早啊。”
姚小遠認真糾正了下裴映雪的話:“裴哥,已經快午時了哦。”已經不早了。
“哦。”裴映雪漫不經心地應了聲,瞧着有些敷衍。
姚小遠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的。
“喲,都在呢。”段成宇進來看見院子裡的一堆人,說着。
裴映雪抱着胳膊,靠着門框:“我這院子可真熱鬧啊。”
“還真是。”段成宇說,“阿遇買了梅花糕,要吃嗎?”
裴映雪:“吃。”
裴映雪接過段成宇遞過來的東西:“燕老闆呢?”
“出門了。”段成宇說,“好像是生意上的一些事情,阿遇也被他帶走了。”
裴映雪咬了一口梅花糕,領着人進了屋,落了座。
“你忙完了?”裴映雪說。
“哪兒有那麼快。”段成宇吐槽,“不過有想法。”
段成宇朝裴映雪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那雙眼睛裡也充斥着不懷好意。
“我很期待。”
段成宇朝外面看了眼,牧時瀾正跟姚小遠說着話。
“那個小鬼挺有趣的。”
“嗯?”裴映雪擡頭,“小遠?”
裴映雪沒想出來段成宇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人,在他的印象裡,小孩兒性子活潑,雖然有時候莽撞了些,但也不是什麼大事,跟阿遇的性子有些像。
段成宇看了眼人,笑了一下:“挺兇的一個小孩兒。”
以姚小遠的年齡來說,段成宇喊一聲“小孩兒”也不過分。
“兇?”
裴映雪轉頭往外面看了一眼,姚小遠正在跟牧時瀾說着話,不知道說到了什麼,臉上帶上了笑,看着乖巧。
“有嗎?”裴映雪難得迷茫。
段成宇肯定:“有,你要相信我識人的能力。”
不說還好,說了裴映雪看他的目光有些複雜,他隻能說:“你開心就好。”
段成宇沒聽出裴映雪話裡的意思,反而興緻勃勃地跟裴映雪講着自己的打算。
月餘之後,某處一座小樓中。
房間内裝飾素雅,屋裡的燭火搖曳,珠簾随着窗外吹進的風輕輕擺動。
一隻素白的手緩緩掀起了珠簾,帶起清脆的撞擊聲,露出一張女子的臉,唇紅齒白,杏面桃腮。
青月走進了屋子裡,手裡拿着一封信函,蓮步輕移,走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人面前。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眼窩略深,五官端正,下巴上留着些胡須。
“堂主,蟒三那邊送了消息過來。”
男接過了那份信函,拆開之後,将其中的内容的全部納入眼中。
“蕭幫?”男人開口,“揚州?”
他念着這個詞,思考着:“我記得,那個人被安排在揚州,是吧?”
青月半低着頭:“是的,這是他自己的請求,堂主你說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可以答應他。”
“嗯。”男人擺擺手,“這個不重要,他願意待在那兒就待在那兒好了,讓人看着點兒。”
“是,他的身邊一直有人盯着的。”她還是知道那個人的重要性。
“嗯。”男人的目光重新投向手裡的信函,“讓人去探一探。”
青月低頭:“是,堂主。”
“對了。”男人想起一件事,側頭,“去北邊的人回來了嗎?”
“還沒有。”青月道,“蟒五據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隻是……”
她的話一停,遲疑。
男人察覺到這一點,轉頭看過來:“怎麼了?”
“蟒五在路上撞上了玲珑商行的運糧隊伍,假裝山匪劫了玲珑商行的貨。”
中年男人皺起了眉,表露出明顯的不悅:“我不是說過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嗎?等蟒五回來讓他自己去領罰,讓狼九去幫忙善後一下。”
“是。”青月眼底閃過一絲光,借着低頭的動作遮掩住自己嘴角的一點笑。
“岐嶺那邊的人都撤出來了吧?”
“那邊的人已經撤出來了,隻是堂主,那邊的安排就廢了。”那邊是青月一手建起來的,一下子被廢棄她還是很舍不得的。
男人也心疼啊,可是沒辦法。
“陳餘手裡的賬本漏出去了,那邊有暴露的風險,舍不得也得放棄。”他派出去的人沒有回來,那個任務多半是失敗了。
錦月娘子,死了都不安分,還要給他添麻煩。
他沒想到陳餘會将賬本交給那個女人,他的人不僅在錦月身上跌了個跟頭,再跟錦月有關的另一個人身上也栽了跟頭。
想到這裡,男人的目光陰沉沉的吓人。
他的心也在滴血啊,那邊花費了他多少人力财力。
他想起現在高高在上的人,心底的恨意升騰,眼裡的惡毒壓不住。
那邊是他的底牌之一,容不得半點兒差錯,再可惜也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