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一切順利。
後來沈初月處理完所有材料,索性調休給自己放一周的小長假。滿心歡喜整理行李,開着自己的剁椒魚頭,一路開往半山。
而在偶然的聊天中,沈初月得知當初頂樓改為畫室的房間依然如舊,總會有小姑娘定期打掃。
那時沈初月随口提了句在窗台擺盆綠蘿,沒想到竟照料得極好。
于是,沈初月主動向邱霜意提起想要回到頂層看看。
邱霜意牽着她,緩緩扭開當初頂層的門栓,壞笑還未藏得深,便被面前人發覺。
“你還記得頂樓的投影儀嗎?”
“你說壞了要修的那個嗎?”
沈初月還記得當初在此,邱霜意故意騙她說頂樓畫室的投影儀壞了。
以及,邱霜意說的: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之前,趕緊多上一個台階。
沈初月的目光往回收,如今淡淡品這番話,倒還是幾分餘溫。
邱霜意笑容微揚,嗯哼一聲。
昏暗室内,投影儀折射出英倫劇情的柔光,沈初月肩頭微沉,将膝間的羊絨毯掖得更密實些。
而絨毛之下,彼此相互依偎,沈初月的指節總會偷偷轉進邱霜意的衣領,趁機勾住她的肩帶。
然後又被邱霜意漫不經心掐了一下。
香槟的氣泡在高腳杯壁上上升漫延,後來沈初月笑着這樣太精英,裝得太累。随後索性起身,從櫥櫃裡拎出兩隻粗陶馬克杯,這感覺倒比先前多了幾分的舒坦。
沈初月回到沙發上,一把鑽回邱霜意的懷中,攬住她的腰際:“故事後來怎麼樣了?”
在暗黃浮動的光影裡,邱霜意的骨相被揉得朦胧,眉梢眼尾落下一層柔霧,連唇邊的笑容溫軟萬分,令人心尖發顫。
邱霜意低頭,在沈初月額頭上落下一吻:“她們結婚了。”
“不是這個。”沈初月抖身坐直,泛起細微的鼻音。
沈初月想問什麼,邱霜意心知肚明。
邱霜意彎腰握住茶幾上的馬克杯,輕抿了一口。
香槟甜潤,細嗅間,玫瑰香氣泡潤化在味蕾中。
“你猜,蕭可菁給我的那張名片,寫的是誰的名字?”
伴随着投影的懸疑音效,邱霜意眉骨輕擡,故弄玄虛。
沈初月瞬間坐直,膝間的毯子不經意滑落在地上。
她的瞳孔映得發亮,蓄勢待發想要知道答案。
可邱霜意不告訴她,偏偏轉移話題,将話頭拐進屏幕,問着影片中的女主下一步要做什麼。
沈初月無語,氣得渾身都快要撲到邱霜意的身上,單手輕掐住她腰窩的軟肉,但力度不大。
“你快說!”
懸疑音效在暗室裡炸開,沈初月整個人穩定瞬間失控,猛地撞向邱霜意。
兩人重心驟跌的瞬間,邱霜意的後背已重重陷進沙發深處,發出沉悶的聲響。可她又下意識一手護住沈初月的纖腰,可以防沈初月真的滾下沙發去。
“月月月……”
邱霜意低音嘶了聲,另一手按住沈初月的手腕,顫音中的痛感與委屈交疊,随後終于呆呆注視天花闆一會兒,笑着招供:“律師,袁時滿。”
尾音彌散在空氣裡,整間屋子突然被按下靜音鍵。
沈初月瞬間呆愣,想說的話懸在舌根上,卻不發出聲音。
袁時滿,十六歲在病房内,那位還未了解心願的姐姐。
她唇瓣顫動,微微張合間隻漏出幾縷氣音:你說什麼?
邱霜意撐着沙發的手肘剛将上半身支起半寸,沈初月順勢拉了她一把,兩人在浮光傾側間平靜對視着。
微光搖曳,沈初月細探面前人淡然的輪廓,如此雲淡風輕。
“江月,蕭可菁根本沒有問題。”
“我前段時間和小滿姐關于這件事聊了很多,蕭可菁根本沒有收任何一方的錢,沒有做出任何承諾。”
邱霜意伸出手,捋開遮住沈初月額前的碎發,指腹劃過皮膚的溫度,最終落在沈初月眼尾的小痣上。
沈初月不傻,這意味的什麼。
如果蕭可菁沒有問題的話——
那麼犯錯的人,是邱霜意。
往事浮現,眩暈裡敲響眉心。
沈初月的耳邊一陣冗長的鳴音,呼吸都快要凝滞。
意味着,邱霜意所有痛苦與往返博弈,皆是毫無意義。
這個現實,着實殘忍。
可邱霜意異常冷靜,像是局外人般看待自己做過的蠢事。
她抱住沈初月,将頭埋在沈初月的頸窩間。細膩的花香混着體溫漫上來,将那些翻湧的情緒熨得平整。
沈初月的手掌覆上她後腦,指腹在發間勾住溫柔的弧度,溫熱的呼吸交疊。
“怪我當初沒有背調,因為她一句話就全信了,但很多事情還沒有搞清楚。”
“是那家企業,故意做假流水。”
邱霜意輕聊的幾句過往,卻讓沈初月發了一身冷汗。
「我望向她,她正對當年的自己毫無保留地審判,」
「那個我曾經恨得徹骨的人,她厭倦了顧影自憐的共情。 」
“所以是我錯判,是我導緻這場鬧劇,讓半山陷入危險。”
邱霜意垂眸輕笑,唇角的弧度帶着幾分自我嘲諷。
許是酒精的後勁作祟,她眼尾泛起醉人的紅暈,似被揉碎的朱砂,在光影中氤氲開來。
唯有空氣中飄散的玫瑰酒香,與她喉間溢出的輕笑,一同消融在這晦澀不明的夜色裡。
「她勾着唇,」
「在感謝這場寸寸割心的淩遲。」
耳邊是電影細膩悠遠的旁白,好像一切都快要結尾,而沈初月忽然聽到懷中的人說了一句話。
聲音細微,快要融入電影的弦樂中。
“我很愚蠢,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