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行事深思熟慮,謹慎缜密。但被譽為算無遺策的她,并未立刻現身的原因……
那就隻能是……
就算她們三人聯手,要對付鷹面人和他手下的二十餘名悍不畏死的殺手也依然處在劣勢的位置,那麼此刻她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削減敵人的數量,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她們視線的交互不過瞬息,心領神會,問情與幽玄同時出手。但見寒光倏忽綻裂,立刻将最近的二人一劍封喉,而後又在其他人反應不及之際,劍勢迅疾,頃刻再将另外兩名殺手刺穿心髒殺死。
混亂隻發生在短暫的瞬息,黑衣殺手訓練有素,殺人如麻。當即反應過來,黑衣如潮盡數撲向身後的兩名少女。
然而,這瞬間混亂的判斷失誤就是雁妃晚等待的破綻所在。
玲珑倏忽破空而出,雪名劍芒一閃疾掠,招法詭秘莫測,電光石火之間,殺手反應未及,頃刻再次折損三人。
雁妃晚殺意淩霜,劍氣如虹,直要将這群噬人的惡狼殺穿通透。忽覺背後陰風陡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如影随形,意圖侵入她的五髒六腑。
舒綠喬驚聲叫道,“小心!”
雁妃晚星眸倏凝。此刻她身體淩空,欲要輕身閃避已是不及,隻能在半空翻轉身軀,以右手執劍,左掌抵住劍身迎敵。
鷹面人部日固早在頂上蟄伏多時,一見雁妃晚縱身掠出,當即如捕獵的兇猛的鷹隼從屋頂張翼降落,撲殺過來。
灌注粉碑碎石的一掌,暗含着霸道的剛力和陰狠的柔力。鐵掌拍出,直取雁妃晚的後心!
強橫的一掌與劍身相接,雁妃晚隻覺兩種屬性的真氣從劍身傳遞至她的掌心手腕,霸道的剛勁險些要折斷她的手腕,無止的陰力猶如毒蛇般從她的掌心糾纏過來,想要鑽進她的心脈,攻擊她的髒腑。
若非雪名是劍宗試劍台出世的神兵利刃,隻怕這一掌所蘊含的力量出其不意的就足以将她擊殺死!
雁妃晚星眸凜凜,不過瞬息,立刻運轉起劍宗無上劍意的護體心法,驅散那股糾纏不休猶如附骨之疽的陰柔真氣,以雪名的韌性以及此時身體淩空的處境,輕巧卸去他霸道威猛的掌勁。
纖柔輕盈的身體借勢乘風,淩空退出三丈之遠,終是将這一掌的威力悉數化解出去。
饒是如此,雁妃晚落地之後,仍覺心脈凝滞不暢,胸膛氣血翻湧,五髒六腑都隐隐作痛,這讓她心有餘悸,甚至還有緻命要害被人攥住的窒息恐懼之感。
她不禁擡眸,稍感訝異,冷眼盯着眼前的鷹面男人,道:“摧心掌?裡面的人是你傷的?”
鷹面人部日固嘴唇微動,銳眼精芒閃動,那張闊口薄唇扯出陰翳的獰笑,“嘿嘿,果然她還活着,而且……”男人略微側過面目,視線落在身後耳房的那道門上,“她就在裡面,是嗎?”
雁妃晚若無其事,從容回道:“你可以親自去,一探究竟。”
部日固完全無視她們,竟真的擡腳轉身,就要往耳房進。他已經走出三步,雁妃晚卻仍然不為所動,視若無睹。
男人蓦地止住腳步,轉身觑她,目光在她和死去的虎面人之間遊移,一番審慎思量後,意味深長的道:“憑你的武功,恐怕是殺不了巴拉的吧?因此殺他的一定是其他人。你激怒挑釁我,就是想讓我進去,而那個人就在這間房中,對嗎?”
部日固越深思,就越是深以為然,“這個人,想必現在就埋伏在某個暗處,伺機等待機會,然後就像殺死巴拉那樣殺死我!嘿嘿,好狡猾,你以為你的詭計能騙得過北境的雄鷹嗎?”
雁妃晚從始至終執劍而立,聽他說這話,當時勾唇冷笑,笑容深不可測,“我确實喜歡使用謊言和詭計來達到目的,但不是現在。你說虛張聲勢也好,陰謀詭計也罷,根本沒有那個必要。因為,你就要死在我的手上了。”
部日固鷹目猝然生寒,怒極反笑:“嘿嘿嘿嘿,不知死活的南奴兒,你真當我怕你不成?祜爾哈齊的雄鷹是不會懼怕縮在角落裡的老鼠的,我就先将你們三個的人頭割下來,然後再扔進去,不管裡面藏着的是哪尊天神菩薩,也該現身咯!”
洛清依和舒綠喬身姿凜然,緊握長劍,并無懼色,準備随時相助雁妃晚。玲珑更是冷靜到近乎可怕的地步,她擡起雪名指向敵人,神情雖笑猶寒,“如果你能做到的話,盡管來試試吧。”
鷹面人顯然是動了真怒。事到如今,時間緊迫,他沒有時間在這裡蹉跎。部日固忽然一震雙臂,竟從袖中抖出兩支鋒利駭人的鷹爪來。
交鋒之勢,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鷹面人的那隻海東青突然在天空中發出數聲凄厲的長嘯,一陣微風吹過耳邊,縷縷琴音傳至。
那琴聲悠悠揚揚,清澈明淨,宛若深山幽谷中潺潺流動的清泉,猶如靜谧叢林裡簌簌回響的松風。令人心曠神怡,靈魂甯靜。
這深山野地哪裡來的琴音?
雁妃晚三人俱感驚疑,而部日固聽聞此聲更是大驚失色。瘦長的身軀明顯一震,似驚似怖。
悠揚的琴聲驟然高亢,猶似巍峨的高山險峰拔地而起,刺向悠遠的天穹,忽而琴聲驟然疾速離亂,有如千軍萬馬踏雷而至。
琴聲罷就,兵馬方休,院外忽而飄來一團素白雪影,騰雲駕霧那般,正要翩跹落入場中。
衆人張目望去,那道雪影并非雲霧,卻是個一身雪衣素裳的美人。
她懷抱瑤琴,清冷絕塵,宛若谪仙降世;但見素手玉指輕撥琴弦,铮鳴幾聲,流響而出,疾如狂風驟雨,勢若鐵馬金戈。琴弦一震,居然化出風刀雪刃,襲向黑衣殺手,人在半空,已将三名黑衣殺手斬殺在她的無形音弦氣刃之下!
如此神乎其技的武功絕藝,令衆人俱為之震撼,隻道此人武功之高,恐怕還在鷹面人之上!
白衣女人翩然落地,衆人目光随之落在她的身上。但見這女郎一襲輕紗素裳,懷抱着碧玉瑤琴,青絲如瀑,僅以一根絲帶挽束。
與少女的青澀不同,那是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年約二十三四的模樣,生得眉如遠黛,目若幽潭,瓊瑤玉鼻,粉唇皓齒,原是傾城的絕秀容顔,奈何薄唇唇色極淡,她冰肌雪膚,神色清冷孤絕,近似無情之物。
如若說洛清依是溫婉端靜,舒綠喬是嬌豔明媚,風劍心是風雅清絕,雁妃晚是淵深莫測,那麼唯有這名女子當得起冷若冰霜之辭。
白衣琴女與一衆少女的目光相互交彙,隻是微微動容,“是你們?”
琴女的聲音低沉緩柔,聲若其人那般冷淡疏離,洛清依和舒綠喬正不明所以,雁妃晚意識裡靈光乍現,福至心靈。“三日前,在溟關城南外,坐着安車的就是姑娘?”
洛舒二人遂恍然明悟。當日匆匆一瞥,隔簾相望,玲珑居然還能認出來人?
琴女微微颔首,目光一觸即分,當她的目光落在地上虎面人的屍體時,眼神微不可見的略有凝滞,随後向衆人贊許道:“虎将巴拉,你們竟然能殺得了他,當真是後生可畏。”
衆人聽她此言,隻是颔首回禮,心裡卻生出别扭僵硬之感。這位姐姐年紀也不過長她們五六歲,言語之間卻以前輩自居,真甚是怪異。
琴女轉過身來。之前那位還不可一世,傲慢強橫的男人見到她竟然極為戒備,雁妃晚甚至從他那凝重陰沉的神情之中看出三分懼色。
鷹面人部日固以一種早已熟識卻如臨大敵的詭異态度向她陰恻恻的笑:“果然是你,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啊。”
白衣琴女似乎對待任何人的态度皆是冷淡疏離,惜字如金的,她說道:“是我,她在哪裡?”
部日固揚聲長笑,“哈哈哈哈,你是在問我?我也正要問這那幾位小姑娘呢。”
琴女側過容顔,清冷的眸光與三人交會。雁妃晚道:“如果你問的是那位年輕的女将軍,那麼,我敢保證,她還活着。”
玲珑素來洞察入微,小心謹慎的,說出這句話時,她不動聲色的在觀察女人的神情,試圖從她的神情裡讀出她的意圖和情緒。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雁妃晚居然從她那張寒石冷玉的容顔上看見一瞬間如釋重負的安然甯靜。
琴女緩然轉回首,眸光冷肅嚴正,沒有半分情緒,隻是以淡漠平靜的姿态向鷹面男人道:“好。就請先生束手就擒,随我往禁關一行。”
鷹面人部日固聽到她這話,不禁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小賤人!你以為爺爺是三歲小孩不成?我對你禁關絕牢那種十死無生之地沒有半點興趣。我們索勒兀隻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投降的懦夫!”
一言既出,激昂慷慨,衆黑衣殺手盡皆高舉兵刃,揚聲附和,發出陣陣勇猛的戰吼。
雁妃晚向那琴女低聲道:“這些賊人極其兇悍,一旦被擒,就會立刻咬破齒縫中的毒囊自盡。要殺他們不難,但要生擒,恐怕沒那麼容易。”
琴女冷若冰霜的神色沒有半分動容,她素手撥撫琴弦,絲弦铮鳴,金聲玉響。
“他若是能自絕人前也算他走運,要是活着,我必要将他千刀萬剮,斬為肉泥。”
她的神情甯靜溫和,仿佛千刀萬剮也不過是她信口之言,但言語雖然淡然,眸光卻甚為認真笃定,足見她所言非虛。
白衣琴女能如此若無其事說出這樣駭人聽聞的話,三人都是暗暗心驚。默然之餘,難免不寒而栗。鷹虎之輩,死不足惜。死在她們手裡的惡人雖然不少,但要将個活人千刀萬剮,将他們的屍體剁為肉泥卻是從未想過的。
“哈哈哈哈……”
部日固縱聲長笑,随即沉着臉,獰笑陰森道:“小賤人休要大言不慚!你真以為就憑你那些彈琴賣藝、取悅男人的本事就能勝得過老子這雙殺伐無數的鐵掌嗎?三年前我能殺了你那老姘頭,早先時候能殺他女兒,今天老子就能殺了你!哈哈哈哈……”
部日固放肆羞辱,黑衣殺手皆舉刀喝彩,哄笑着高聲附和。
玲珑三人心中倏凜,微微感覺到訝異,悄然觀察那位抱琴女人的臉色。
鷹面人的無禮之言她們心知不能盡信,但也實在好奇白衣女人的反應。
琴女容色猶如冷月凝霜,不見半分破裂的痕迹,隻是眸色陰沉,猶勝霜雪的清寒面容暗含怒火。她冷道:“我原想生死不論,如今卻改主意啦,我允許你先活着,但我定要先拔了你那根含血噴人,胡謅亂扯的舌頭!”
話音未落,素手一撥一揚,琴音驟現,七道無形風刃直奔鷹面人去!
部日固嘴裡輕蔑她的本事,其實清楚她的厲害,豈敢當真大意輕敵?
見她素手撥弦,立時暗叫不好,當即使出旱地拔蔥的輕功,縱身躍起三丈之高,足尖發力在屋檐踏點,頭也不回的直往院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