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你們去,我就不去了。“葉凡略顯無奈地說,他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心中有着難言的顧慮。
“為什麼不去?按摩!多好!“李旺傑不解地問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葉凡當然知道他說的按摩是指什麼,那種不太正規的場所,他向來是不願意涉足的。他對于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一半都是以沉默對待,因此他沒有回答李旺傑的第二次問話。他隻是靜靜地坐在後排,目光看向窗外,心中思緒萬千。其實從上車起葉凡的直覺就感覺到氣氛不對,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這種微妙的氛圍就像一層看不見的霧霭,籠罩在他們之間,讓人感到壓抑卻又難以捉摸。或許是李旺傑那不冷不熱的态度,又或許是大家久未相聚而生出的陌生感,總之,葉凡心裡隐隐覺得有些别扭,卻又無法确切地指出問題所在。
李旺傑留給葉凡的印象,依舊停留在二十年前那個胖乎乎的模樣。想當年,一天隻有五塊錢午飯錢的大多數人都在精打細算時,李旺傑的卡裡每月卻有着足足五百塊錢,這簡直是天差地别的差距啊!那些年的某個暑假,兩個人幾乎形影不離。葉凡不辭辛勞地幫着李旺傑整治、組裝來的新電腦,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對待一件無比珍貴的寶物。而李旺傑也毫不吝啬,總是用當時還算是比較昂貴的草莓奶昔回饋葉凡。那一杯杯香甜的奶昔,不僅滋潤了喉嚨,更溫暖了彼此的心靈。
那時如此大方、熱情的李旺傑,為什麼在 20 年後對待葉凡仿佛像個陌生人一樣?從開車門聽見那句“怎麼是他來了?”時,葉凡就已經敏銳地感覺出來了。20 年前,李旺傑還曾給葉凡起了個外号叫“四眼鼈”,雖然這個外号帶着些許調侃,但也透着親昵。然而這次,李旺傑始終沒有叫出口,也許真的是無情的時間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給硬生生地拉開了吧?但是前不久和漣漪在一起的小聚中,李旺傑對葉凡的态度可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他,還帶着幾分舊日的熟稔和親切。
葉凡感覺氣氛奇怪,可卻又摸不着頭腦,内心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但是,他也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方法,畢竟他這次來的任務就是和李旺傑、張濤交朋友以保住那聚會。所以,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無論自己内心有多麼的不舒服,他都得咬着牙忍着了。因為在他心中,保住聚會的意義遠遠超過了此刻所承受的尴尬和不适。
很快,車子平穩地行進到一家火鍋店門口。店内人聲鼎沸,熱氣騰騰,彌漫着濃郁的火鍋香氣。他們找到一張可坐四人的桌子,各自坐罷。當然還是葉凡、張濤坐在一側,李旺傑那肥碩的身體則獨占一排,那椅子似乎都在他的重壓下發出了輕微的抗議聲。
“你們倆喝點啤酒吧?我就不喝了,我那點酒量你們是知道的。”為了活躍氣氛,葉凡還打趣地補充了一句,臉上帶着幾分诙諧的笑容,“我喝二兩到一斤,是全倒出去了的倒。”他邊說邊誇張地比劃着倒酒的動作,引得大家忍俊不禁。張濤在一旁配合着笑着,笑聲爽朗,仿佛要将這壓抑的氣氛徹底沖散。
李旺傑則扯着嗓子呼喚着服務員,“拿一瓶大可樂,冰鎮的。”不一會兒,一杯涼可樂被倒得滿滿地放在了李旺傑面前。隻見他二話不說,迅雷掩耳之勢便一飲而盡,那豪邁的姿态讓人驚歎。“今兒就不喝酒了,一會兒吃完飯還得開車。”他放下杯子,抹了抹嘴角,一臉認真地說道,眼神中透着對安全的重視和謹慎。
“我去點些蘇打水吧?這可樂含糖量太高了,你得注意,咱們都40多歲了。”葉凡一臉關切地提醒道,眼神中透着真誠和擔憂。
“嗨!我這麼胖,那些高血壓、高血糖什麼的我全有!反正我打算活到60就死了,我現在是一天當五天過!”李旺傑身體前傾,那肥胖的身軀顯得有些沉重,他揮舞着肥胖的大手比劃出六和五的手勢,臉上帶着一種滿不在乎的神情。葉凡也不明白自己随便說出的一句話怎麼會招來李旺傑這麼一句極具攻擊性的反駁,他的心中湧起一陣詫異和無奈。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隻能是笑而不語,那笑容中帶着幾分尴尬和不知所措,沉默地也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那杯可樂,試圖掩飾内心的複雜情緒。
“一天當五天過”在葉凡的心裡開始産生了分析與反駁,他默默地思索着:難道一天當五天過就是簡單地一天吃去五天的飯嗎?這顯然是一種極其荒謬的想法。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不要說李旺傑說的六十,即使是能活到八十,葉凡也是一天當五天過的。他認為生命的價值不在于長度,而在于寬度和深度。每一天都應該過得充實、有意義,而不是肆意揮霍,以數量代替質量。葉凡想着,不禁輕輕搖了搖頭,對李旺傑這種消極而放縱的生活态度感到難以理解和惋惜。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公司裡開始時興辦公室值班的這件事來。當初的值班,僅僅隻是總經理一時興起的念頭,完全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和周全的規劃。然而,對于實業集團的業務來講,這樣的值班安排起不到任何實質性的推動作用罷了,純粹是一種形式上的擺設。對個人而言,這不過是白白浪費了 12 個小時的寶貴時間而已。
其他人在這段時間裡,往往會感到無比的無聊和無奈,于是便在那個時間裡看電視、在網絡上玩會兒鬥地主來打發時間,借此消磨這漫長而又難熬的時光。可葉凡卻與衆不同,他把那段時間充分利用起來,用來寫東西和學東西。那幾年下來,那個密閉的值班小屋仿佛成為了葉凡專屬的時間小屋,在那安靜的環境裡,他能夠心無旁骛地專注于自己的事情,效率也出奇得高。
他也從自己的“一天當五天”過中獲取了不小的收益。他通過這段時間的積累和提升,無論是專業知識還是個人能力,都有了顯著的進步和成長。但那絕對不是李旺傑口中的那種“一天當五天”過。李旺傑的“一天當五天”過,是一種放縱和肆意的消耗,而葉凡的“一天當五天”過,則是對時間的高效利用和對自我價值的積極追求,兩者有着天壤之别。
一頓火鍋吃得熱熱鬧鬧,期間葉凡按照張濤的要求對自己和漣漪的事隻字未提。他默默地吃着,偶爾附和着大家的話語,心中卻有着自己的思量。
“咱吃完了,那個張濤,你去結賬!那個葉凡,你先上車,一會兒咱找個地兒按摩去。”李旺傑一邊說着,一邊拖動着沉重的身子緩緩起身,那動作顯得有些吃力。
“我就不去了,我不能去。”葉凡的語氣堅定,臉上的表情帶着一絲為難。他心裡清楚得很,李旺傑口中的按摩指的是什麼。
“怎麼不能去!有什麼不能去的!”李旺傑眉頭緊皺,繼續追問着,眼神中透露出不解和不滿。
“哎,我一會兒還有别的事。我的車還停在張濤家門口呢!你們倆去吧?”葉凡連忙借故推脫着,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他的心裡卻覺得無比沉重,二十年的分離,歲月的洪流早已沖散了太多曾經的熟悉和親密。之前的這群朋友,如今似乎隻剩下吃吃喝喝的表面交集,剩下的那些深入的交流和共鳴,自己已經很難融入了。曾經一起度過的無憂無慮的時光仿佛已經遠去,隻留下如今這充滿隔閡和陌生的局面,讓他感到無比的失落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