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烨歎了口氣,“那走吧,我和你一塊。”
他直起身深吸口氣便要往下跳,鄭南槐拉住他,往他手裡放了顆花苞。
“這?”
鄭南槐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笑起來,“這是千葉花,隻要它開着,我就能找到你,來,快把你的靈力注入這花苞。”
唐烨神情略有些奇怪,那千葉花在靈力的澆灌下果真一瓣瓣綻放開來,灰白色的花苞打開以後竟鮮紅似血,和唐烨身上那紅衣相得益彰。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紅色如此純正的千葉花……”
鄭南槐喃喃自語了一句,拍了下唐烨肩膀便縱身往那通道裡一跳,跌入一片虛無中。
他甚至覺得自己好似已經脫離了肉身,徒留三魂并神魂飄蕩在這地底下,什麼也聽不着見不到,倒也和以往那三百多年沒什麼差别。
可惜這次進來這裡的人不止他一個,鄭南槐睜開眼,靜下心神去感知四周,剛才在棺外他就隐約覺得這裡面定是設置了什麼迷惑神識的陣法,否則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連個底都摸不到。
忽然他耳畔傳來一陣悠遠迷離的笛子聲,鄭南槐不擅音律,卻也能聽得出來這笛聲風格與九州之地很不相同,像是帶着股似有所無的邪性般,聽得人神志不穩。
他恍惚間像是看到自己一手淋漓滾熱的鮮血,周圍像是遭了場慘無人道的祭祀,遍地都是瘋狂可怖的血色符文。
“鄭南槐,你還說你不是鬼?!”
一聲老者的恐懼呵斥,震得鄭南槐心頭一顫,一張嘴想加以辯解,卻始終一個字也未能說出口來,明明他心裡已經将那血口噴人的老東西罵得祖宗十八代都冒煙,喉嚨都一聲不吭。
怕不是在這裡布了什麼難纏的幻術?
鄭南槐皺着眉又再看了看自己雙手,這次不再沾滿鮮血,卻攥着一團又軟又爛的東西,他忙攤開手,手心裡正躺着一朵被血浸透的千葉花。
他心口猛地劇痛起來,身體也跟着晃了一下,那朵千葉花便從他的指縫裡滑落,沒入周圍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他脫口低聲喊了句:“不……”
不對,這幻術委實可怕,竟然能影響他到如此地步,就算這是由他過往心魔所生,也不該在這時候執着于往事,先解開這幻術要緊。
他先給自己塞了顆靜心丹,引着自己體内靈氣逆行寸餘,心口随之如同撕裂一般發痛,喉嚨一甜吐了口鮮血出來。
這招大概隻有鄭南槐會用,靈氣逆行能頃刻打破自己所中的幻術,但如果控制不當就會經脈爆裂,他倒是對這招得心應手熟能生巧,隻是吐口心頭血便了了。
他睜開眼看清自己身周,是個潮濕陰冷的山洞,唐烨竟比他還要早就解開了幻境,見他睜眼,立刻将手帕放在他唇邊接住了那口血。
這般動作着實有點親密,鄭南槐自己接過那帕子擦掉血,兩人沉默地看向面前漆黑的山洞。
這裡的鬼氣濃得嗆人,好在鄭南槐早在之前就先把破幽收起來,否則那樣一把劍在見着這麼濃郁的鬼氣定然要極度亢奮,以他現如今的能耐要完全壓住破幽全盛狀态還是有點吃力的。
即便破開了幻術神識在這個山洞裡也完全無用武之地,鄭南槐心跳有些加快,慢慢朝着前方走去。
下次回去定要找白老頭要個能在這種時候使上的趁手武器,這般手無寸鐵實在是讓他很不習慣。
他滿腦子都是緊張過度導緻的胡思亂想,眼前除了墨一般解不開的黑暗什麼也沒有,走出十來步才瞥到眼前有一抹極淡的金光閃過。
金光意味着此地無邪祟,金光越純,邪祟越是難以生存,方才雖說隻有一瞬,但鄭南槐敢肯定發出這金光的東西定是絕世佳品,是個靈武法寶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
“你看。”
身旁的唐烨低低地說了兩個字,宛若在歎息。
鄭南槐定睛朝着唐烨眼神所指的地方望去,竟在黑暗中隐約看到一副人骨倚着山牆盤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倒依舊完好無損,若是換個容易受驚又修為不高的小孩子過來定要以為那裡坐了個大活人。
未等他做出反應,唐烨便伸手于掌心裡點燃了照明符,一點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那個不知在這荒山野嶺底下坐了多久的人骨。
鄭南槐也靠過去,低頭去看那人骨懷裡,果真鼓鼓囊囊地抱着個什麼東西,他猶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撥開那柔軟的舊衣,見到底下一枚圓潤的白玉珠正躺在骸骨懷中。
他又壓了壓身子往下,想把這東西拿出來,但就在指尖觸及冰涼的玉面時渾身的經脈一陣瘋狂湧動,險些讓他眼睛充血,堪堪停了一瞬才繼續動作。
在他拿出那玉珠後,那人骨并無任何異動,鄭南槐心上的石頭落了些許,捧着玉珠朝這隕落了的先友鞠了一躬。
這玉珠,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鄭南槐半垂着眼像是在仔細打量手上這虛虛一握大小的玉珠,神情冷淡而出塵,着的那身藏藍色衣服更襯得人好似天上客,這一遭下來隻為憐憫衆生似的。
半響,鄭南槐才擡起頭看向面前的唐烨,雙眸在那一抹火光下也平靜無瀾:“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