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清所想,此次祭祀幹淨極了,出去滿地月華便隻餘下落霜,有玉清坐鎮,所有的長老都不敢分心。
祭祀完畢,雪明夜跟着玉清回到了月桂殿。
小師弟一身銀白,玉清将之送至門前,“小師弟,晚安。”
雪明夜也回了句,“師兄,明日見。”
玉清靜靜注視着他離去。
“若你能……一直開開心心的就好了。”
他似是歎息,轉身離去。
在他身後,雪明夜腳步微頓,而後走進了屋中。
他來玉家不過三日,似乎從進入起,便走進了玉清所布下的幻境。
那似真似假的玉微酩,如夢似幻的靈獸,以及……這滿園引人如夢的木樨。
明明……他早已看出,明明他有無數的機會脫離。
所以,是什麼時候中招的?
雪明夜靠在門邊微微閉眸,師兄布局至此,又是為了什麼。
雪明夜不明白,但他不想再這般被蒙蔽下去。
擡手施法将身上衣物除去,雪明夜換了一身黑衣,在這玉家,必定有他所想要的真相。
等雪明夜走出那所謂月桂殿,這才發現,此地距離所謂玉家,格外的遠。
他走了許久,終于是在夜中看見了點點昏暗的燈光。
待走近了,雪明夜看見了玉清所介紹的那些開滿院的木樨。
不知是不是光線問題,雪明夜此時看過去還有些發紅。
雪明夜垂下眼,擡手觸摸,竟未覺屏障。
玉家……
想罷他朝着中央大殿而去
越是往大殿靠近,四周的木樨愈發的紅,像是浸透了鮮血,就連氣味也與月桂殿中有了明顯的區别。
雪明夜臉色有些發白,卻依舊不停下腳步。
“快些”稀稀索索的聲音傳來,吸引了雪明夜的注意力。
他轉過頭去,隻見幾個身着白色衣袍的弟子推着一輛推車,在一株木樨樹下挖出一個坑。
其中一個弟子将推車中的東西倒入坑中。
雪明夜隐去身形慢慢靠近,在巨大的坑中,是一張張青灰色的臉,他們衣裳上濺着血迹,身子斷為兩截。
正是那三日前才見過的玉微酩與之前來接待他的兩個小弟子。
幾個弟子将泥土鏟回,掩蓋了三人的面龐。
雪明夜臉色微白,他擡頭見紅得幾乎滴血的木樨,胃中止不住的翻湧。
他幾乎是茫然地想,要多惡心,才會以人肉為養料,要多惡心,才會在這片宮殿呼吸。
他站在小弟子身後,手指冰涼,靜靜地,看着小弟子忙碌許久,将罪惡填平,将血色掩蓋在這金雕玉砌的玉家。
在他身後傳來一聲歎息,“阿雪”
他尚未靠近大殿便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來,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橙黃,從雪明夜的位置看去,還能看見在夕陽中微微翻滾的金海。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神色微微厭惡。
桌邊一人坐了許久,始終沒能得到雪明夜一個眼神。
“阿雪”
雪明夜不曾動作。
玉清微微抿唇,他将自己的恐懼深埋眼底,“不要怪師兄好嗎?”
他聲音極低,沒有一丁點底氣。
“師兄隻是……隻是太害怕了……”
“害怕嗎?”雪明夜若有所思地接了這麼一句,而後他輕聲問,“師兄,你在害怕什麼。”
“你在害怕我嗎?”
雪明夜擡手,在他手上挂着一串鎖鍊,鎖鍊說來有些細,落在雪明夜細白的手腕上看起來格外好看。
玉清沒有回話,将一些吃食放在桌上,雪明夜看見,玉清端着盤子的手正在顫抖,就連瞳孔,也搖搖欲墜,似是經曆了什麼打擊。
“師弟”玉清臉上沒有了血色,他不回答雪明夜的問題,隻是堪稱小心翼翼地開口。
“呆在玉家好不好,你若待在玉家,我就不鎖着你了。”
雪明夜并不想懷疑自己師兄,千年來的生活,上一世的一切,到如今他依然不覺得玉清會害他,可如今,他依舊不能明白玉清所做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隻是為了将他關在此處?
“玉清,你要我待在這裡,待在這吃人的玉家,待在你精心準備的牢籠裡,為什麼?”
玉清此時精神緊繃,像是走在刀尖,一不小心便會斷掉,他小聲解釋,“我不帶你去玉家,那裡髒,阿雪就待在這裡好不好?”
“你隻要待在這裡就好了……”
“我會保護你的”
雪明夜不明白,“師兄”
“我不需要保護”
鎖鍊限制了他所有的靈力,如此說來,能夠威脅到他的其實隻有玉清一個。
“阿雪,你信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雪明夜兩世以來,第一次看見自家師兄這般神色。
可如今他眸中再無以往對待玉清的溫和,就連稱呼也變得陌生,“玉清,三日前,白麓森林門口的弟子,是真是假,傳聞中霸道,蠻橫至極的玉家,在我面前心智如同十歲幼童。
攔在玉家外的結界……還有,你當真是在集市碰巧遇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