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太子雖然被廢,但好歹做了十幾年太子,章知縣本能之下就躬身行禮,卻被旁邊的戚明月阻止:“慢着,章知縣,你做什麼?他一個庶人,你是朝廷命官,你怎麼能向他行禮?難道是對皇上的決斷心懷不滿?”
章知縣一愣:對皇上不滿?他怎麼敢?
章知縣後背一涼,趕緊站直了身體,他先前在畫舫上就覺得這名綠衣姑娘不一般,眼下聽她這番話,更覺得她是個不能招惹的人物。
章知縣趕緊看向宋河求助,宋河開口解釋:“這位是戚姑娘……”
戚明月立即糾正:“戚将軍。西北邊軍遊記将軍戚明月。”
一聽戚明月三個字,章知縣立即知道她是誰了。戚明月乃西北邊軍總兵之女,曾經和太子有過婚約,差點就成了太子妃,後又被太子請旨退了婚。
傳聞中的戚明月脾氣暴躁,身手不俗,人稱女霸王,十分不好惹!想到這裡,章知縣不由得驚出一聲冷汗,他态度瞬間谄媚起來:“原來是戚将軍,久仰大名!難怪先前我便覺得您英姿飒爽,氣度非凡呢!”
這一通馬屁讓戚明月很是受用,她臉上浮出笑意:“我押送廢太子去南州,途徑廬陵,叨擾了。”
章知縣趕緊擺手:“這是下官本分,戚将軍,請上座。”
戚明月毫不客氣大大咧咧坐下。戚明月五品武官上座,宋河五品千戶也上座,章知縣這個芝麻官便坐在了宋河下首,而廢太子朱庶人就直挺挺地站在堂中。
章知縣偷偷去看宋河。雖說太子已廢,但人家畢竟做了十幾年的太子。他們都坐着,卻隻讓朱行景一人站着,章知縣覺得屁股下的木椅像是長了刺,刺得他坐立不安。
可女霸王不發話,宋河也不敢自作主張。他隻好說起正事:“前些日子朱公子在彎月山遭遇刺客,多虧了戚将軍及時救走朱公子,這幾日我奉旨尋找朱公子下落,今日也是借了章知縣的光,竟與朱公子在城中偶遇!”
章知縣趕緊道:“不敢不敢,下官也不知道戚将軍和朱公子來了廬陵,招待不周,實在失禮。”
宋河就等着章知縣這句話,他立即看向戚明月,神色疑惑:“戚将軍,你救下朱公子後,怎麼不向沿路官府求助?你和朱公子失蹤十多日,皇上憂心不已。”
章知縣也跟着看向戚明月。
“……”戚明月抿嘴,她看向朱行景,隻見朱行景沖她眨了下眼。
戚明月瞬間明白了他的暗示。好呀,原來把她帶過來,是讓她來演戲給章知縣看的。
她有點小惱火,但也明白朱行景的用意。皇上多疑,她和朱行景在一起那麼久,有心之人難免會做些文章。
這一場戲,是演給皇上和朝中那些人看的。她得趁機說些話,讓皇上寬寬心。
戚明月冷笑一聲:“我為什麼不去找官府,宋千戶心裡沒點數嗎?連你們押送廢太子的錦衣衛中都有刺客,我敢信你們嗎?”
宋河與章知縣都是一臉讪讪。
戚明月端起茶灌了一口,又開始罵罵咧咧:“先前我覺得我自己夠狠,千裡迢迢來找廢太子複仇,結果呢,要說狠辣,還得是朝廷那些人,我隻想羞辱廢太子,他們卻想要廢太子的命!”
宋河神色一緊,連忙低聲勸誡:“戚姑娘,慎言。”
戚明月回他一個哼:“怎麼,大實話我還說不得了?朱庶人這次遇刺,不就是朝廷裡那些人做的?這一點,皇上心裡自然有數。”
“這朝中之事,我等還是别妄議。”宋河提醒。
“要不是我,朱庶人現在已經爛成骨頭了,我說一句怎麼了?你盡管去向皇上告密,我才不怕。”
“……這,戚将軍說的哪裡話。”宋河擠出一個笑。
戚明月好笑:“你心虛什麼?我敢說,就不怕被人聽到。廢太子雖然廢了,但好歹也是皇上的兒子,我救了廢太子,那可是有功的!保不齊皇上還要賞我呢。”
“是,這次多虧了戚将軍。”
兩人你來我往,廢太子沉默地站在那裡,像一根沒有靈魂的木樁。而章縣令低着頭扮鹌鹑,心裡卻活躍得很。
他決定今晚就要寫奏書,将今日之事奏報皇上。也好憑借此事,在皇上面前露一次臉。
宋河觑着章知縣的神色,覺得戲演到這裡差不多了。章知縣定然會将今日之事上奏朝廷。
但戚明月卻上瘾了,她不但沒見好就收,反而還拉着朱行景下水,戚明月斜眼瞥向朱行景:“廢太子,你倒是說句話呀!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報答我?”
朱行景擡眼看戚明月,神色淡淡的:“我一介庶民,又身無長物,實在無法報答姑娘。”
戚明月噗的笑出來:“是啊,你現在可是什麼都沒有了,但救命之恩,沒有不報的道理吧?不如就……以身相許?”
“……”
宋河與章知縣都是一愣,兩人同時看向彼此。這種場面,他們兩個都覺得自己很礙事。
兩人正打算告退,朱行景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而後看向戚明月,輕笑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