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不明白這包千裡之外貼身送到京都的紅燒裡脊,揚手要扔,被衛平安一把攔下。
指尖顫抖,淚不絕于眼眶。
秦蕭白目濕潤,他再次揚起左手,這次,他将手輕輕搭在平安的頭上,揉了揉。
像是做了很久的準備,從前他總礙于愛徒身為郡主,摸摸頭有失敬意。
平安眼睛通紅,把雙手搭在他的冰涼的左手上,“久别重逢,不逾矩。”
身後傳出葉笛聲。
秦蕭瘋了般抓狂起來,猛地轉頭。
衛麟正在屋檐下吹葉笛,風撩起碎發,而他立于原地,合閉雙目。
怎麼會是他?
兄長和秦蕭有十年友誼,在朝堂上也重用秦蕭,怎麼舍得将他制成生不如死的傀儡?
秦蕭一向忠君,究竟會因為什麼違逆君主?
難道是邊境流民生殺決策?
衛平安像是意識到什麼。
她的心一寸一寸冷下去,眼裡再無思念。
“你明明答應我不動秦蕭!”
曹穎箭步過去,想将他的笛子扔到地上,奈何單手根本移不動他手中的笛子分毫。
居高而下,衛麟眼含笑意。
“一見傾心之人如此凄慘,曹千金心疼了?”
曹穎淚還沒幹,眼裡殺意縱橫,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不可逆的事實,但此刻,她要給秦蕭争得往後安甯。
“衛麟,要是不想讓平安知道赤水先皇的死因,就停手。”
衛麟笑笑,手一松,葉笛随風落于地上,“就隻停手?”
“秦蕭也要交給我。”她說。
“他是赤水人,吃不慣京都的東西,本王舍不得他留下。”
他讓手下将秦蕭帶走,繼而笑道,“曹千金與郡主互督共進,幫本王完成大業,自有機會重見故人。”
話畢,人轉身要走,曹穎拽住他的袖口,他一頓,和善的将那隻細手掰開。
“京都風大,本王要先走了。”
平安将他攔住,“永安中南八千流民,是你……不對,今日宮中暴亂,也是你将他們引進來的,對嗎?”
“誰說是我?”衛麟道。
“這兩件事,沒有一件是我做的。”
“流民死于赤水邊境,是赤水的守城兵卒狐假虎威。若王承允拿此事為難你,大可告訴他,那兵卒已經被我殺了,想要人頭也有。”
衛麟垂頭望着自己久别重逢的妹妹,眼含親切,“平安來這後豐腴不少,正事進度如何?”
“兄長不問我過的如何?”
“平安聰明,來永安短短兩月就當了皇後,自然過的滋潤。”
“可真是滋潤。”
平安冷笑,蔓延到胸口的蠱蟲在皮肉中遊走,她笑着笑着,眼眶紅了,“衛麟,我不會再幫你了。”
衛麟并沒入心,“外頭大亂,儀式未完,兄長帶人送你出去。”
平安側目,望着一片狼藉的大典儀式台。
想高捧她的,想壓踩她的。
他們都在等着,賭她敢不敢再出去。
流民已被壓制,王承允穩坐高台,問罪宮外守衛,百官俯首。
“流民入京,朕花重金在城邊設八座救濟院,可供流民食宿安歇,落戶城郊!如今人被逼到紫禁城,大鬧封後大典,朕不關流民,隻問你們文武百官,究竟何人煽風點火,惹民暴亂?”
下邊一片寂靜,無人敢言。
王承允又問,“還是說,朕花的這筆錢,根本沒到流民手上?”
正這時,皇後回來了。
那抹赤紅身影張揚跋扈,身後是幾排身着黑将袍的赤水領軍,人多勢衆,偏又氣場大開,臉上沒有絲毫怯意。
曆代世人稱赤水為天生的戰鬥民族,果然名不虛傳。
并肩于平安的,正是殺了八千流民的赤水王衛麟,群臣視線如矩,帶着恨意與疑惑,正逢新帝提及流民,赤水王既然到了永安地盤,就勢必要給中南一個說法。
衆領軍擁簇下,平安正了正微斜的發冠。
“陛下,臣妾尚未禮成,遵祖訓國制,應先行大典。”
畢玉大叫不可,跪于聖前。
“陛下!切勿忘記永安中南八千流民死于赤水邊境,無家可歸痛失骨肉至親,乃災民之大難啊!”
兩邊各有道理,一時間僵持不下。
王承允又何嘗不知道這是質問赤水王的最佳時機,眼下永安京都城邊已設救濟院,中南又陷旱情未有對策,衛麟阻擋中南流民入境情有可原,殺中南流民,實屬存心引戰。
此時引戰是何用意?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對于衛麟,他縱使有千萬對策,也不能在平安面前動手。
更何況,今日是她的.......
王承允眼波流轉,手掌翻覆間,将群臣怒意壓下。
“今日為封後大典,禮儀為大,愛卿直言忠勇,朕倍感欣慰,凡事待禮成之後再議。陳公公!”
被王承允喊了一聲,陳公公忙不疊的趕過來繼續操辦。
“請衛皇後接授玺!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