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岑溪才意識到，他們所說的“投井”，其實就是有人死在井裡了。

恐懼襲來，岑溪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幾個寒戰，周邊的溫度也似乎下降了好幾個度。

她雙手環抱，上下搓着手臂，她甚至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汗毛直立。

月桃走到床邊，幫她把涼被披在身上，小聲問道：“衿羽姐姐可是害怕了？”

岑溪咽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說：“不……不是……”

月桃握住她的手，輕聲說：“若是害怕，月桃便守在這陪着你。”

見岑溪依舊失神，沒有回答，月桃又看了看窗外，說：“此事，院裡的小厮會妥善處理的，這會子還早，姐姐不妨再睡一會？”

岑溪哪裡還睡得着，她這院子裡死了個人，這對于從未近距離接觸過死亡的她而言，跟她的床下死了個人有什麼差别，這種恐懼的感覺會一直纏繞着她，讓她連眼睛都不敢閉上。

她搖了搖頭，又擡頭說道：“你說小厮會處理，這麼大的事……”她本來想說，死人的事難道不用告訴閣中的大佬們（尤其是陸廷淵），又突然收住了，轉而問道：“這麼大的事，小厮當如何處理？”

月桃回道：“千機閣位于武甯山巅，因此閣中水井皆是深不見底，井口也比尋常人家中的要一大些，故而，時常有丫頭小厮失足掉入。若是碰到能救的，當即都會救上來好生休養，若是……”月桃歎了口氣，“碰到這不能救的，便會就地掩埋封井……”

“掩埋封井！！！”岑溪被這種粗暴的處理方式震驚到了，不論怎麼說，這都是一條人命，逝者不能得到安葬不說，這以後一想起院子裡還埋了個人，得多瘆人啊！

她眉頭緊鎖，呼吸沉重，臉色變了又變，心頭的恐懼揮之不去。反觀月桃，年齡雖小，遇到這種事卻相當鎮定，這倒是岑溪沒想到的。

岑溪緊了緊被子，不解地問：“方才我聽那小厮的聲音，也是與我一般地懼怕，怎地你竟不怕？難不成，這投井之事，你見得多了？”

岑溪生怕她說閣中多得是埋了人的廢井，所以一直皺着眉，神經緊繃。

月桃挑了挑燭台中的燈芯，火光閃了一下，燃得更亮了。

“倒也不是，隻是月桃幼年時，家鄉遭了洪災，父母拼死将我送到高處，卻雙雙被水沖走了。我與那些幸存的鄉親們一路北上逃難，見到沿途的河裡，漂着的都是死人……”

月桃說的倒是平淡，而岑溪光是聽到她的描述便如入人間地獄，很難想象，年幼的月桃是怎樣擺脫這種心理陰影的。

岑溪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伸出手握住月桃的手，看着窗外等天亮。

可是越等，她越心慌，這一會兒過去，怎麼院子裡竟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這一安靜下來，越是不該想的，她越是不自主地深想——井裡的到底是誰？

按說晨起的小厮一般都在寅時左右打水，可寅時之前，誰會不睡覺到井邊去晃悠呢？

既然不是去打水的，為什麼會掉到井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