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岑溪雖然有意将月桃喚到身邊來好好說說話,可這丫頭支支吾吾的,對白天的事隻字不提,她也隻好作罷。
晚間洗漱完畢,她解了衣裳坐到床上,月桃卻未如常回到偏房,反而是往燈裡添了火油,挑了挑燈芯,就坐在了桌旁。
岑溪不解地問她為何不去睡覺,月桃抿了抿唇,說道:姜醫女說你近期身子虛又受了驚吓,所以陸典哥特意叮囑我,近期需對你寸步不離,否則……”
“陸典哥說的,那必定是閣主授意的,我……我不想……”她垂着頭喃喃低語,但還是被岑溪聽到了。
岑溪招呼她到床邊來,起初她扭捏着不肯過來,見岑溪一再堅持,連忙背過身擦了兩把淚,才慢吞吞走了過來。
岑溪示意她坐到床邊,拉着她的手說:“陸廷淵斥責你的事,他已經如實跟我說了,他也是關心則亂,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此事說來,怪我,明明是我非要撈人,是我非要親眼确認……也是我莫名其妙的受驚毒發,卻牽連了你們無辜受累……”
“是我考慮不周,我太魯莽了……”
月桃也忍不住了,一邊抹淚一邊抽泣:“不怪姐姐,姐姐對我們的情誼,月桃感受得到!”
“若非姐姐執意要求打撈,春妍便隻能沉屍井底,永不能入土為安。”
“我與春妍皆是被千機閣所救,我先于她進入閣中,又比她年長兩歲,且我二人境遇相似,因此在閣中我也是對她處處關照,數年的朝夕相處,我同她早已情同姐妹,如今她……”
月桃抓住岑溪的手,搖着頭說:“她做了錯事想不開,即便如此,姐姐卻還是不計前嫌,将她好好安葬,月桃……月桃實在不知該如何感謝姐姐!”
岑溪心頭突然閃過一絲疑慮,還沒反應過來,月桃便“咚”的一聲跪在了床邊,哽咽說道:“月桃多謝姐姐,多謝姐姐給了春妍最後的體面……”
岑溪沒想到她會如此,忙不疊伸手去攔她卻沒攔住,隻能由着她邦邦扣了幾個頭,心中隻覺得受之有愧。
待她把月桃拉起來,月桃竟又抹起淚來,“姐姐,月桃知道,此事……月桃原本應當勸誡你阻攔你,畢竟那浮*屍我見過,委實駭人!”
“但我确實存了私心,還抱了些許期望,我也想親眼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春妍……”
“我……我做了十足的準備,一旦打撈上來,我便擋在你身前,不讓你看到那般慘狀!可……我還是晚了一步!”
“我并非有意讓你受罪,在你昏迷的數個時辰之内,我悔恨萬分,恨不能代你受過。所以……所以不論閣主如何斥責于我,都是我罪有應得!”
“可姐姐,閣主卻因此事,動了将我逐出千機閣的心思,我已無父無母,出了千機閣便是孤身一人再無依靠……還望姐姐垂憐,再給月桃将功補過的機會,月桃定會盡百倍心千倍力,伺候好姐姐!”
說罷,她伏在床邊泣不成聲。
而岑溪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在心裡預備了一堆安慰的話,突然說不出口了,隻能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說:“你放心,有我在,必定不會讓陸廷淵将你趕出去!”
這一晚,岑溪幾乎沒怎麼睡,一閉上眼就是春妍的臉,腦海中不停浮現以往的畫面,她仍舊是不願相信這個結果。
她就這麼坐着,睜眼到天明。
果然,一大早陸廷淵便匆匆趕來,聽聞她還在洗漱,便隔空指揮着幾個丫頭小厮去收拾東西,他自己就坐在院子裡的槐樹下,看着岑溪的房門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