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吉祥!”秦栓兒進來打千禀告。
叫起後,我吩咐:“今兒一天的事打頭說。”
“回爺的話,今早主子起身後便去廚房看曹寅廚子烤魚,早飯就是烤魚搭粥。”
一大早的就吃烤魚,我服氣:绮羅真好胃口!
“早飯後主子去院裡遛彎消食,跟春花姐姐商議午飯要個芙蓉魚片。”
才吃完飯就籌謀下頓,也是绮羅日常。
“梁總管和曹大人大概是巳時下刻過來的,指名要見主子。戴總管聞訊後将梁總管和曹大人請進客廳,又使人給奴才送信。”
内外有别。戴铎原隻管我書房事,绮羅來客招待是高福的差。
绮羅進府兩年就招待過玉容一回,加上連日養病,不出門,現高福日常都在我跟前聽命,府邸來客都是戴铎接待。對于梁九功、曹寅來見绮羅,戴铎想必也很為難。
“奴才回主子梁總管和曹大人來了,主子即說爺不在家,吩咐奴才使人去給爺送信,請爺來家見客。”
我點頭,绮羅家常吃吃喝喝,何能想到梁九功和曹寅因她而來?隻當是來見爺的。
“奴才提醒主子梁總管和曹大人要見的人是主子,主子就很意外,然後便催促奴才去尋爺。”
意外?绮羅先吃過梁九功曹寅的虧,知道來者不善,趕着尋爺替她擋駕。绮羅聰明的,不僅知道保護自己,還知道爺愛她,會替她處理。
“奴才想着梁總管是禦前總管,日常都在皇上身邊伺候,現這個點來多半是有什麼要緊事,不能耽擱,所以多嘴問了主子要不要過去?好一塊回禀戴總管,早作安排。”
按我家法,主子不問,奴才不許出聲。秦栓兒原不該作此一問——我明白了,曹寅尋梁九功一塊來,就是不想坐冷闆凳,以确保能見到绮羅。
宰相門前七品官。我府邸的管家都是五品、六品的典儀,門房當班侍衛更是從四品武官,一句“侯着吧”能讓他等到天黑落衙。
曹寅自己也知道我厭煩他!隻他來,門下不會給他好臉!
而梁九功,我歎一口氣,即便我在家,也必是得如其所願!
“主子就問梁總管、曹大人有沒有奉旨。奴才回說沒有,主子想了好一刻,才換了衣服去客堂。”
绮羅這是想明白了,我無奈歎息:躲是躲不了的,不如及早打算!
“主子跟梁總管和曹大人見過禮後說爺家規森嚴,前廳不是她能逗留的地方,請梁總管和曹大人寬坐,爺一會兒就回來。”
绮羅話說的得體,禮也到位。無可厚非。
“梁總管跟主子說爺陪皇上說話,瞧情形,要留午膳,一時半會來不了。”
梁九功這個小人,斷绮羅後路,逼绮羅面對曹寅不情之請!
“主子就說謝梁總管提醒,随即便讓春花姐姐去廚房告訴廚子午飯不要做魚,魚留着等爺傍晚家來後再做!”
绮羅就關心吃喝,能得她想着給留菜,我實有些高興。當然要是不知道绮羅早飯吃得烤魚,我大概會更高興一點。
“主子看春花姐姐面有難色,遲遲不答應,立改口說春花姐姐說不來南邊的話,還是她去好了!”
春花跟绮羅,我贊歎:真的是心有靈犀,配合無間,壓根沒打算給梁九功曹寅開口機會。
“主子想走,又被曹大人叫住。”
我就知道曹寅好容易見到绮羅,無可能輕易放她走。
“曹大人給主子講老子山魚蝦鮮美的典故,列數了八種别處沒有的水鮮,勾主子接話,主子都沒理他!”
所有人都知道绮羅嘴饞,曹寅不加利用才叫奇怪,難得绮羅能抵住誘惑——前日兒爺給绮羅講的“北方魚比南方魚肉質細嫩”的話沒白費,绮羅都聽進去了!
我心情舒暢。
绮羅聰慧,知好歹,要緊的是給她說明白道理,讓她心悅誠服。
……
“曹大人說皇上有意往老子山禮拜先賢,又說皇上誇主子神舞跳得好。”
曹寅也是這麼跟我講的。
“主子以她自不量力,胳膊脫力為由打斷了曹大人。曹大人拿出西洋跌打油送給主子,又請主子幫忙指點樂工舞伎。”
“主子依舊拒絕。主子說她愧不敢當。這回離京前,福晉曾諄諄囑托她用心伺候爺。現如今,她肩不能動,手不能擡,已負貝勒爺福晉良多。所以這件事她萬不敢應,請曹大人體諒。”
福晉?琴雅?绮羅忽刺刺提及琴雅,這是尤記着臘月底的教訓,知道琴雅對她不懷好意,等着捏她的錯。
绮羅提防着琴雅,又打發人跟爺求救,绮羅心裡這是将爺跟琴雅分開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連着三個月的夫妻恩愛,绮羅對我可算又生出信任。
“梁總管和曹大人走後,春花姐姐問主子梁總管和曹大人會不會找爺。主子歎氣說或許吧。”
绮羅早預料到曹寅會來找爺?
“春花姐姐就說梁總管和曹大人已是榮寵之至,何苦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何苦?我苦笑:皇阿瑪的盛寵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特别是曹寅享盡江南富貴風流,又兒女成行的,哪兒還撒得了手?
“主子問春花姐姐:你的心眼塘兒滿了嗎?春花姐姐反問主子爺允了,要怎麼辦?”
绮羅倒是明白,人活在世,總是有些未竟心願的。曹寅如是,我亦如是,绮羅呢?绮羅的心願是什麼?
“主子說她的心願就是希望她們幾個都平平安安的”,平安嗎?
“主子說能怎麼辦?混呗!”
混!我為绮羅的措辭怔愣一刻,不覺歎息:這個字還真是囊括了绮羅一直以來的行為——混,各種混,能混則混,混不過去就死。想绮羅一點用心,真是太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