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起起伏伏,尖銳的聲音回蕩在倒塌的石壁之間,好像在和她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迹棠,你竟不是魇族族長,呵……呵呵呵呵……你是不是覺得我就像個笑話……”
黑影猛地飛向迹棠,在迹棠即将操控元神之力打散它前,又猛地繞到她的身後。
“你這具身體很好,我要了。”
迹棠已經确定黑影是一道殘魂,這道殘魂先是把岑渭出的識海破壞,後又控制他,用他的身體刺傷饒謹。
現在還把主意打到迹棠身上,想要奪舍她的肉身。
迹棠沒有回頭,“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黑影發出更加尖銳的笑聲,笑聲過後,又是一連串意味不明的聲音,似哭似罵,陰森而凄厲。
迹棠以元神之力進入岑渭出的識海,在他的識海中化成一道與真人外形相同的能量體。
黑影想要奪舍她,隻能先吞噬她這道能量體,然後順着元神之力進入她本體,抹消她的意識,才有可能奪舍她的肉身。
她是渡劫期,奪舍的難度對黑影來說不亞于飛升雷劫。
迹棠正暗暗注意着黑影。
宿盡舟的元神之力也在這時悄無聲息地進入岑渭出的識海,同時覆蓋在迹棠凝成的能量體上。
黑影沒有發現他。
他通過元神之力與迹棠說話,“黑衣領主果然有動作,我察覺到了他的仙氣,微乎其微,但正向岑渭出的身體靠近。”
迹棠:“不用攔,讓他進來。”
宿盡舟沉默片刻,似乎在無聲控訴她又要把自己置于危險境地,但最終還是沒有反駁,隻道了句:“萬事小心。”
迹棠和宿盡舟早在到達魇族,看見夢魇深淵時,便敏銳地從深淵外溢的魇氣中察覺到絲絲縷縷的仙氣。
縱使仙氣寥寥無幾,極為淡薄,他們也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
他們早就有所準備,在幻光谷便商量好了對策,猜到岑渭出從夢魇深淵離開時,黑衣領主定會有所動作。
被宿盡舟發現的仙氣很快滲透進岑渭出體内。
迹棠的能量體驟然晃了晃。
黑影的笑聲十分張狂,也十分興奮,它本還不敢靠得迹棠太近,直到它見迹棠的能量體忽實忽虛,才不再耽擱時間,一下子撲到能量體上,接着就是放肆地撕咬。
迹棠的能量體在它肆意的撕咬下愈來愈淡,黑影将識海中的能量體撕咬一空,又順着迹棠的元神之力,直接離開岑渭出的身體。
它借着元神之力返回本體的時候,徑直鑽進迹棠體内。
外面,岑渭出脫力倒下,人也昏迷不醒。
迹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突兀地閃過興奮而得意的神色。
她嘴角咧向耳根,又在宿盡舟看來時兀然僵住。
宿盡舟向她走近,“岑渭出怎麼回事?”
迹棠收斂嘴邊笑意,回答:“他的識海不知為何已是分崩離析,我要進夢魇深淵裡查看情況。”
宿盡舟:“我與你一起。”
“不!”迹棠說完,猛地頓住,又放輕聲音道,“不用,裡面魇氣蔓延,你不适合進去,我自己就行。”
宿盡舟不贊同地看着她,直到她眼神閃避,才松口說:“那好。”
他透過迹棠,看向更深更裡的地方,壓重聲音道:“我等你。”
迹棠趕緊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夢魇深淵裡走。
她越走越快,根本沒有發現一縷元神之力進入到迹棠的肉身,躲藏在識海的小木屋中。
*
迹棠走進夢魇深淵,臉上的笑容再不用隐藏。
她所在的位置是四大挑戰地中的漆黑之地,也是距離深淵最近的一處極端環境。
一輪猩紅殘月挂在天邊,星星點點的紅芒與墨紫色魇氣形成的濃霧交織、重疊,形成一個又一個漂浮在空中的夢魇碎片,詭谲而荒誕。
隻要碰觸到碎片,便會被碎片拉入夢魇中,不将夢魇破解,人就無法從碎片裡離開。
在無數夢魇碎片後,是一望無際的虛無。
邃不見底的深淵靜默在虛無之下,發出空洞的回響,等待吞噬任何一個落下的生靈。
迹棠四處張望,“你還不出來?”
安靜一會,黑衣領主的聲音出現在墨紫色煙霧中,“薛寐,我們之前說的,是讓你奪舍岑渭出的身體,潛伏在魇族伺機而動。你臨時變卦,竟想要奪舍迹棠的身體,倒是胃口不小,可迹棠的身體哪是那麼好奪舍的!”
迹棠低低笑了,“我自然知道,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如今我順利進入迹棠肉身,隻要你助我成功奪舍,那還需什麼潛伏,我直接就能掌控魇族!對你來說不是更好?”
黑衣領主慢條斯理道:“别說得好像是我在求你。”
随着他的話,迹棠身體忽然不受控制,兩腿重重跪下。
黑衣領主:“你的殘魂中還有我種下的印記,你該學會怎麼做好一條聽話的狗。”
迹棠表情不斷變換,最終停留在谄媚和讨好上,“我這道殘魂是您保下的,當然任您差遣!主人,求您助我奪舍,我定不負您所望,肝腦塗地!”
黑衣領主一直沒有現身,但他顯然能看到迹棠,笑聲也越發愉悅起來,“能從這張臉上看到如此表情,實在有趣。”
迹棠馬上朝黑衣領主所在的位置連連磕頭,如同一條得到骨頭拼命讨好的狗。
黑衣領主果然被取悅了,施舍般對他道:“你想要奪舍迹棠的肉身,就得先讓這具身體瀕臨死亡,徹底消除迹棠的意識,讓這具身體成為空殼。”
黑影躍躍欲試,“我該如何做?”
一道狂猛的能量自黑衣領主出聲的地方襲來,将還在等他回答的黑影打入無盡深淵。
黑影猝不及防,它通過迹棠身體,感知到來自深淵的刺骨冷意,猶如死神張開懷抱。
耳邊除了似哀嚎似尖叫的風聲外,還有黑衣領主越來越遠的聲音,帶着戲谑和興味道:“當然是先死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