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瑤站在二人身後,她看着靠在牆邊的沉垣,心中五味雜陳。
屋子裡面躺着的,應該就是沉重叔父了。院子裡的熒光照在沉重的身上,照在沉垣盈滿淚水的眼眶裡。
沉清瑤一時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是好。
當初囚禁她十二年的是他,如今舍命相救的,也是他,甚至他父親的性命也因此岌岌可危。
就算他曾經算不上一個好哥哥和好弟弟,但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好兒子。此刻的他,一定惶恐極了。
沉清瑤想叫他一聲,卻張不開嘴,又怕吓着他,又怕吓着小戎。
沉垣一擡頭,便對上沉清瑤的眼睛。
他不發一語,在眼眶中盛了一下午的淚“唰”地落下來。沉清瑤的眼裡也滾下熱淚,她捂着嘴,轉頭便朝院外跑去。
南宮櫻見狀趕緊追過去。
沉垣當即低下頭,眼淚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喉間依舊沒有一點聲音。
沉清瑤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到了哪裡。
四周終于沒有了人,也沒有了光,她嚎啕大哭,如鬼泣神嚎。
南宮櫻緩緩走上前去,一點一點靠近,輕輕抱住她。
“阿櫻,為什麼啊?為什麼啊?!為什麼會這樣啊?”沉清瑤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從前,從前……小的時候,叔父對我也是很好的。從前,沉池哥哥和沉垣哥哥一樣,都是那麼,那麼好的哥哥。我們明明一起玩地那麼開心,為什麼會發生二十年前的事情,為什麼四叔和五叔會死,為什麼沉垣哥哥要要和他們一起殺了沉池哥哥,為什麼囚禁了我十二年,如今又為什麼舍命來救我?”
沉清瑤全身都在抽搐,她被自己的話嗆地咳起來。
南宮櫻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幫她緩過來,“或許……”
“或許不是他對不對?”沉清瑤抓着南宮櫻問道。
“我是不相信是他的!我一開始我是不信的……怎麼會是他呢?怎麼會是他殺了哥哥呢?那是我們最愛的哥哥啊!可是他自己,他自己親口跟我說的,你知道嗎?阿櫻!他就這樣,就這樣那抓着我的脖子,他親口跟我說,就是他幹的!那個神解之毒,就是他下的!他說他要當地界之森的神君,他說他恨!他還說他,是為了娶我?阿櫻,怎麼會這樣啊?怎麼會啊?”
沉清瑤像是瘋了一般,抓着自己的頭發,沉池死後的場景又出現在她眼前。
南宮櫻緊緊地抱着沉清瑤,溫柔地說道:“阿瑤,你先冷靜一些,冷靜一些。或許真的有誤會,我們這次回去就把事情查清楚好不好?你的這些為什麼,我們一起弄清楚好不好?”
沉清瑤目光呆滞地搖搖頭,十二年的暗無天日曆曆在目,那些孤獨、害怕、失望和恨又湧回來。
“沒有誤會,早就沒有誤會了。他自己說的話,還能有什麼誤會呢?是我自己不願意承認,也不願面對。我不願承認我們三人之間自小的感情都是假的,我不願意面對這樣的現實,我也承受不起他對我這樣的好。
“阿櫻,是我的錯,若不是因為我,二十年前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也不會發生。我總是給别人帶來劫難,我才是那個不詳之人。”
南宮櫻似乎感到胸内一陣絞痛,他溫和開口道:“阿瑤,你聽我說,今天這件事,是因為坵下的人想要奪取神之心,所以把你當做人質。而沉家人的職責就是守衛地界之森和神之心,他們今天去,是履行職責。這件事根本不是因你而起,不能怪到你的頭上,你們都是受害者,明白嗎?”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我,他們便可以放棄掉。”
“可是,如果今天在結界裡的人換成是他們,你會放棄他們嗎?”
沉清瑤的目光依舊呆滞,她搖搖頭,不會,當然不會。
“那不就是了嗎?不管沉垣對你是什麼感情,我相信其中一定也有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情誼,你不要覺得接受了他對你的好,就變成了你對沉池大哥的背叛。其實二十年前的事情到現在為止,也沒什麼證據,說不定,還有别的真相呢?是不是?”
“别的真相?”
“對,别的真相。每個人,都會看到一個真相。既然現在沉池大哥回來了,咱們不妨再調查調查,去看看彼此眼中的真相。”
沉清瑤情緒終于平複了一些,她嘴裡喃喃道:“别人眼中的真相……”
風吹動旁邊的蘆葦叢,吹起兩人的發梢。
南宮櫻捧起她的臉,輕輕把她的眼淚擦幹,語氣輕和地說道:“是,别人眼裡的真相。我們收拾收拾,去看看他們的傷,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得上忙的?好嗎?”
沉清瑤點點頭。
她跟着南宮櫻往回走,突然開口說道:“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包紮呢……”
她說完,心中又湧起一陣自責,蹲在地上“哇哇”地哭起來。
南宮櫻笑着将她從地上扶起來,“那不知這位姑娘,能不能抽個空,幫我包紮一下?”
沉清瑤擡起頭,她看見南宮櫻臉上挂着春天一般的笑容看着她,和煦又安穩。此刻他眼裡的光恍若天上的星辰。
不,比星辰更閃耀。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點點頭道:“好。”
兩人回到院子裡,沉清瑤跟榕庭要了些外傷的藥,給南宮櫻敷在傷口上。
南宮櫻半倚在床上,疼得滿頭汗珠,脖子上青筋暴起。
沉清瑤低下頭,眼睛被淚水擋住。
她上藥的手有些顫抖。
地心之火燒傷的,怎能不疼呢?
南宮櫻托起她的臉,搖搖頭道:“沒事,平時都是不怕火的。今天靈力耗損太嚴重,稍微有一點沒有護住。”
沉清瑤擦擦臉上滾落的淚水,繼續給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