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星燦如眸。
皎潔的月光撒在大地上,散去了白日的灼熱。少有人出行的街道,正是那些膽小喜陰妖物出行的最佳時機。
槐樹精貼着城牆根,一點一點的挪步,朝着牡宅的方向走去。
它的魂體不是很凝實,亦有散溢的征兆。像是個被紮了孔的湯包,若再不及時補救,等内裡精華的湯汁全都撒沒了,也就徹底癟了下去。
再無回天之術。
終于,它氣喘籲籲的停下。
長久的奔波叫它越發虛弱,唯有那雙眼睛,帶着憤怒,帶着恨,還帶有化不開的擔憂。兜着的淚水再也盛不下眼皮,順着臉頰往下。
“不能哭,不能哭,得去找那個前輩,得去讓他救平安。”
反複打氣好幾次,槐樹精抽噎一聲,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一般,擡起胳膊抹了把眼睛,往牡宅氣息最濃郁的方向走去。再快些,還要再快些。
平安他……平安他快不行了。
早知道那些壞人又會打平安,它絕對不會使性子,為了報複那個急急慌慌出去的“老大”,而離開平安半步。至少有它在身邊,還能保護一二,用障眼法騙騙他們,不要打得那麼狠。
牡宅還是如昨日那般安靜,沒有任何聲響。槐樹精目标明确,快速向後移動。它本該昨日就去求助的,隻是被那男女之事駭到,又因為他們突然殺人,手足無措,擔心穆平安他們也會被這樣對待,連忙跑了回去,确認安全。
突然,它餘光瞄到了什麼,是個同樣快步走的男子,先是吓了一跳,下意識躲藏起來,接着瞪大了雙眼。
該死,該死!
是那個“老大”,别以為換了身兒灰不拉幾跟土一樣的顔色,它就能認錯。
正想着這人為何和它一個方向時,王虎已經在牡夫人的門前站定了。他眼中閃着光,手裡拿了條白绫。
“這可不怨我。”他喃喃自語,“要怪就怪牧天澤那個廢物,非要現在找麻煩,你是他的妻,自當是與他同甘共苦。去了地府,可别說是我的錯。”
自從衙門回來,就發現牧天澤狀态愈發不好,估摸着沒幾日就得埋了。
他已經開始說上胡話了。
嘴裡念叨着什麼對不起,一會兒喊爹,一會兒喊素娘的。
素娘便是牡夫人,牧天澤正兒八經,八擡大轎娶回來的妻子。
若他不念叨,喬麗茹還想不起白素來。白素可不是個傻的,她一直都知道。會做生意的人哪有傻的,隻是沒了愛,不願意再和真正的傻子計較。
但活着和死了不大一樣的,一日夫妻百日恩,白素那女人有底線,有原則,和她這種爬上來的人不一樣。若牧天澤死了,叫她知道,定是會報官的。
兩人合計來合計去,還是決定殺了最安全。到時候就說夫人傷心過度,悲憤下暈厥,等他們再發現的時候,已經投缳自盡,随着去了。
不想自己見閻王,那就隻能送别人去了。這不能怪她!
王虎自然是認同的。
他又将白绫往手上卷了卷,用力抻拉,似是在估量有多結實一般。待準備就緒,他從懷中掏出了個巴掌大的竹筒,點燃尾端的引線,順着被戳開的窗戶紙,捅了進去,用力吹着。
白煙飄飄繞繞的揮散,直至整個房間。槐樹精看不明白他在做什麼,但知道他不是個好人,做的更不會是什麼好事,連忙穿過木門,進了去。
它顧不得師婆說的什麼禮儀教養,四處張望着房間内裡,瞄準了床榻,神情焦急。
女人正在酣睡着。
“你快醒醒呀,醒醒呀,可千萬别着了這個人的道兒。”從氣息感知上,這妖比它強太多了,但也很虛弱。
它實在是怕得緊,拼命叫喊。
可床榻上的女子沒有任何回應,身上的妖炁也幾近于無。她呼吸平穩自然,就像是一個睡着了的人。
普通人,而不是妖。
槐樹精遲疑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小臉上盡是對自我的懷疑與失落。
王虎見敲了門沒人應,已經放心的用力推開門,直奔床榻而去。他動作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輕的像個猞猁,躍了過去。
白緞橫在他的胸前,短短的,緊繃着,靠近了女子纖長白皙的脖頸。
他面色猙獰,眼中閃過狠色,用力套了上去,死死的圈住,向後拉。
槐樹精于心不忍的别開腦袋,咬着唇,一臉的糾結。指甲深深嵌在掌心,若非是魂體,怕是已經掐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