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不能怪她,他們藏匿在人群中,過着普通人的日子,和那些生活在世的芸芸衆生,沒什麼太大的區别。
會為吃穿所愁,會被感情所累。
想到這裡,時媱又問:“素娘,為何不趁機與牧家分道揚镳,為何還要混迹在人間,去修行不好嗎?我聽你剛才的意思,是想要撫養牧睿謙長大。”
白素沒有否認,反而看過去:“你覺得妖物的修行是什麼。”
時媱:“去山中,去沒有人的地方,沉下心來精進妖炁,求得長生。不被這些俗世束縛着,自由自在的。”
“吃什麼呢,穿什麼呢。”白素笑吟吟道,“住在哪裡呢。”
“妖物……要考慮這些嗎?”
“自然,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誰願意去茹毛飲血呢,我早就習慣了有人陪伴的煙火氣,即便離開牧家,也不會如你所想的那樣。妖物也會有感情,謙兒是我養大,我如何割舍的下。”
“至于修行。”白素意味深長道,“太高的修為可不是什麼好事,成為大妖,可是要被察覺的。”
時媱不禁坐直了身子:“素娘說的是,這樣便挺好。對了,你之前和那些人講,要織出比「灼灼」更好的布可是真的?你織的真的很好看。”
她由衷的誇贊着,又不禁想起了自己被坑的那匹布,表情有些肉疼。
“是,牧家已經虧空的不成樣子了,總要織匹像樣的賣出去,維持生意。買「灼灼」的那個客人,開出了萬金,我拒絕了牧天澤,想讓他踏踏實實做生意,現在也不得不這樣做了。”
她歎了口氣。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馬車已經駛入了郢城,來到衙門跟前。衙門裡沒有衙役,更沒有縣太爺,都是官兵。白素下了車,重新控訴和報案,然後帶着灰頭土臉的遊熠和魏明澤走了出來。
打點些銀子,還算是快。
一出來,遊熠就停不下來的說:“慢死了慢死了,我還是頭一次被下大獄,多新鮮呢,你虧得還是個官。”
他就差對着祁晟說廢物了,祁晟也不理他,看向魏明澤:“沒事?”
“沒事。”魏明澤一臉菜色,這一天一夜,就差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詛咒了牧天澤,“那個牧店主,他沒事吧。”
“和你們無關,不用多放在心上,人還活着,和巫蠱更沒關系。”祁晟看向将行李帶回來的程思嘉,“都弄好了?”
“弄好了。”程思嘉點頭,“東西都在馬車裡,可以出發了。”
“走?走哪去,回京啊,不是,我那草還沒找到呢。”遊熠聒噪的要命。
時媱插話:“回穆家村,孩子找回來了,去找師婆兌現諾言,放心,該有的都會有,她又不會騙咱。”
遊熠嘟嘟囔囔:“那可不好說。”
回到穆家村時,已是黃昏。穆家村的村民不知道在村口等待了多長時間,面有疲憊與倦色。高大的槐樹下,杜阿婆和穆村長站在最前面。
終于等來了人,一臉忐忑的迎上前。直到穆平安帶着那兩個孩子下了馬車,才松了口氣,露出了笑臉。
哭聲喊聲不絕于耳,杜阿婆卻隻是笑着,她顫巍巍的撫摸着穆平安的臉,說不出話來。
眼睛有神兒了,看着變了,又沒變。她拍了拍肩膀,這個比自己還要高的孫子,杜阿婆還是哽咽了。
“回來就好,活着就好。”
穆平安用力點着頭。
好半晌,杜阿婆擦幹淚水,和穆村長走到時媱他們面前,彎下了腰。
幾人躲遠。
時媱立刻道:“這是做什麼。”
穆村長:“實在是不知該怎麼感謝你們,若是救不回這些孩子,我也沒臉見他們父母和爺娘。”
“是啊,若是救不回……”
“說這些做什麼,這不是已經帶他們回來了。”時媱連連擺手。
杜阿婆被穆平安攙着站穩,拍拍他的胳膊,從懷中掏出一個匣子,雙手遞到時媱面前。
“阿媱姑娘,差點兒忘記了,這個是師婆讓我交給你的。說若是三個孩子全須全尾的回來,這便是酬謝。”
時媱接過來,木質的匣子樣式簡單,隻是打磨了毛邊,沒有上漆,大概是村裡的木匠做的。
拿到手,輕飄飄的,沒什麼質感。
直到交給遊熠,他發出驚天地動鬼神的憐惜聲後,幾人才鄭重道謝,往京城的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