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第一次出外勤,衆神在上,希望一切順利。
塵雲離忘了自己審核的文章還是神明們抓下大把頭發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學術垃圾這個事實,邊認真在心裡祈禱,邊邁入目之所及唯一的光源。
随即,萬籁俱寂。
……
星光在頭頂閃爍成片,将薄雲後枯瘦的月牙映襯得黯淡無光。
塵雲離眨個眼的功夫,便來到了一個全新的、陌生的世界。他站在半山腰的石梯上,向下是隐沒于夜色中的蔭綠草木,向上是接天的高塔。
高塔形如倒插/入地的長劍,攀附在山坡上的長街就是傾斜的劍柄。
塔的影子長而瘦地籠罩下來,在對面的雲海上印出詭谲的陰影。影子裡不知有什麼東西在竄動,也或許是雲霧翻湧的漣漪,與四面環境照映,隐約流露出一絲不協調感。
塵雲離握了握拳,發現手裡好像攥着什麼,低頭一看,原來是把破掃帚,腳邊還有一堆聚集起來的灰塵和落葉。
他眨眨眼,還沒反應過來,四下忽然起了大風,将腳下的葉子堆吹得四散淩亂,有幾片砸在了他臉上。
他默默擋開落葉,捏着掃帚朝山上走去。
“系統,你鬧呢?”塵雲離在腦子裡說道,“你給我安排了個什麼身份?封劍塔的掃地僧?”
“封劍塔不是寺廟,沒有僧人。”系統溫柔糾正,并解釋道:“塵悄雲重建前的封劍塔是修行界禁區,隻有三個人,即塵文簡、塵文簡師父,和一位負責灑掃的雜役。我猜審核員不想成為塵文簡師父?”
“你真聰明。”
塵雲離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剛挂上臉,頭頂突然有寒涼的光斜照而來。
他仰頭望去,隻見天上的雲不知何時散了,一彎瘦月正正好好挂在塔尖處,封劍塔如同一個燈座,月亮就是裡面的蠟燭,一下子将整片天地都襯成了逼仄狹窄的四角囚籠。
塵雲離猛地收住腳步,緊了緊攥着掃帚杆的手,莫名覺得頭皮發麻。
封劍塔……修行界禁地……
為什麼封劍塔會是修行界的禁地?
是封劍——塔,還是封——劍塔?
裡面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塵雲離不由得痛恨起自己過人的想象力和聯想能力,明明周圍的所有風景都很正常,除去黑了點幾乎沒有任何異常,但他就是能自己吓自己,太生草了。
“審核員?”
系統在腦海中輕聲喚他,被他提醒“别出聲”以後乖巧噤聲,而他也定了定神,繼續向封劍塔走去。
就在塵雲離踏上最後一塊台階,緊閉的塔門出現在他眼前之時,塔後忽然沖出一道人影,猝不及防撞進了他懷裡。
于是,上一刻還裝得人五人六淡定自若的塵雲離發出了一聲尖銳爆鳴,那嗓門嘹亮的,可謂繞塔三尺餘音不絕。
“啊啊啊啊啊啊!——”
“别、别叫……”
一隻冰冷的手捂上塵雲離的嘴,力氣很大,把他聲音嚴嚴實實按了回去,同時也将掌心粘稠的液體抹了一些到他臉上,濃烈的鐵鏽味随之鑽進他的鼻腔。
塵雲離聞出那是什麼,本來隻是一瞬間的驚吓變成了長久的毛骨悚然,渾身寒毛炸起,背後泛着一陣一陣的涼意。
他僵在原地,也不敢去扒臉上的手,所幸手的主人很快就将它收了回去,指尖緩慢從他唇角劃過,月光下,那片黑紅色的污漬明顯得有點刺眼。
塵雲離喉結滑動:“你、你……”
撞在他身上的人後退兩步,佝偻着的後背慢慢延展、挺直,抻平寬闊的肩線,纖瘦的腰身,以及比他高了小半個頭的身量。
塵雲離将掃帚擋在身前,看着那人像卡殼的木偶一樣慢慢擡頭,長而細碎的劉海從鼻尖滑落、分開,露出一張蒼白似鬼的臉。
這張臉年輕得過分,又生得極為俊美,眉骨上淡墨斜掃,眼窩微陷,仿佛一卷描山畫水的潑墨畫,深靜而缥缈。
這骨相,這皮相,饒是塵雲離在信息爆炸時代看多了帥哥美女,也覺得他的相貌漂亮得過頭,令人目眩神迷。
可是他越好看,搭配着現在的環境就越吓人,塵雲離僵着表情,大腦裡已經跑過無數部深夜荒山遇鬼喪命的影視文學作品的情節。
“你是……”
他顫巍巍地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見面前的人眼一閉,幹淨利落地昏了過去。
“诶!”
塵雲離條件反射地接住倒下的人,被帶得踉跄着跌坐在地,呆呆地環抱着他,不知所措地愣在當場。
“碰、碰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