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吃了幾個作者和編劇啊,怎麼塵文簡的腦回路與他們的銜接得如此絲滑?
塵文簡不知道塵雲離此刻内心的風起雲湧,對于封劍塔主的質問也平靜處之。
他反問:“師父,斷臂之痛與生死大劫,孰輕孰重?”
“……何出此言?”
“不久前徒兒練功時,聽見山下嘈雜,似乎是在說師父常吃的那家食肆飯菜出了問題,好幾位修行者中招,毒發身亡。那可是能/毒/死修行者的/毒/藥,尋常百姓吃下後自然也不能幸免,十數人當成化為血水,場面可怖至極。”
“此事已經驚動官府,此刻山下仍然亂作一團。師父,這方是您的食災。”
塵文簡一番話有理有據,将一樁慘事說得觸目驚心,不單封劍塔主,就是房裡的塵雲離也為之一驚。
他們原本要去的那間餐館真的出了這種事兒?!
他猛然坐起,幾乎要沖出去詢問了,好在理智生生拽住了他的腳步,讓他僵在床上沒有動彈。
這時,封劍塔主道:“……竟有此事?那間餐館的老闆為師認得,不過尋常百姓,斷不可能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你現在……罷了,你明日下山替為師探查一二。”
“是。”
片刻後,隔壁傳來房門開合的聲響,封劍塔主回房了。
塵雲離聞聲下床,探頭往窗外一看,那些黑影估計被封劍塔主氣勢所攝,不知躲到了什麼地方。
月色皎白,照着塵文簡清瘦的身形,淡漠而孤寂。
塵雲離伸手敲敲門框,聽見聲音,正準備回屋的塵文簡換了方向,朝他房間走來。
走近了塵雲離才發現他受了傷,傷的位置和昨夜很像,鮮血染紅了半邊身體,順着衣角滴滴答答地淌落在地,血腥味濃郁地撲鼻而來。
看着都疼。
塵雲離皺緊眉頭,點起燈,開門将他放進來,然後出去打水,到他房間拿藥和繃帶為他處理傷口。
過程中,他沉默不語,沒有表情的面容在昏黃燭光映照下略顯陰郁。
塵文簡摸不清他的想法與心情,便也跟着沉默。
“你每次練功都會受這麼重的傷?”
打上最後一個蝴蝶結,塵雲離看着套個棺材就能進金字塔掙門票錢的塵文簡,闆着臉問。
“嗯。”塵文簡垂頭,手指溫柔撫過繃帶末端,卷了卷,将其纏繞在瘦削好看的指節上,“這是師父的安排。雖然危險,但并不會傷及我的性命,而且确實有助我的修為。”
“你隻是現在還沒死,所以覺得不會傷及性命。”塵雲離白他一眼,右手在他傷口附近比比劃劃,“這個,還有這個,若是傷及脖頸心髒這種要害,肯定當場人就沒了!聽你放屁。”
塵文簡微微彎起嘴角。
雖然挨了罵,但他知道塵雲離氣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他制定修行之法的封劍塔主。
在他短暫的十數年歲月裡,在塵雲離出現之前,這種無條件的偏向與關懷幾乎是不存在的,沒有被人放在心上過,自然不能指望他長成個溫柔善良的人。
塵雲離忽然有些理解塵文簡未來的選擇了。
“我沒事。我體質特殊,這些傷明日便會痊愈。”塵文簡好聲好氣地安慰他,仿佛受傷的人是他而非自己。
塵雲離察覺這點,想起今早他的傷确實都消失了,才别扭地一撇嘴,撿起最開始喚他過來的原因。
“你剛才在外面說山下那間食肆發生的事,是真的嗎?”
聞言,塵文簡眼中笑意漸退,變得冷沉凝重:“千真萬确。而且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正好和我平時下山買飯菜的時間吻合。”
“什麼意思?”
塵雲離脫口而出,又在下一個瞬間反應過來,臉色古怪。
“你的意思是,如果今日你沒有同我下山,沒有因為我生那老……封劍塔主的氣而換食肆吃飯,我們,以及封劍塔主,都會吃下那間食肆的飯菜,并毒發身亡?”
塵雲離話音落下,房内安靜了片刻。
“沒錯。”塵文簡颔首,打破這份詭異的靜默。
“雖然也有巧合的可能性,但太巧了,便惹人疑窦。而且以我的體質,吃下帶毒的飯菜後不會斃命,你卻絕無可能幸免,我也救不了你。等官府的人趕來後看到的場景就是,整間食肆的人全部中毒而死,隻有我活了下來。”
“嘶……”
塵雲離倒吸冷氣,三叉神經隐隐作痛:“到那時,你作為唯一的幸存者,會被官府帶走調查?”
“不僅如此,我的身體會将體内的毒消化幹淨,過一段時間——大概也就是一夜過後,我便毒性全解,一點都查不出來了。”塵文簡壓低眉睫,眉頭微微蹙起,“往陰謀方向想,如果此時再在店裡發現一些我故意投毒、提前服下解藥後将空瓶子遺落在地之類的線索,這樁罪名就會立刻安在我頭上,沒有任何洗刷的餘地。”
死的人有百姓,有修行者,死狀可怖,不但會使民怨沸騰,那些修行者的親朋也不會善罷甘休。
屆時,塵文簡這位“兇手”的結局,隻怕比死更恐怖。
塵雲離打了個寒顫:“嗯……這就有些太陰謀論了。你确定你的體質可以解那種毒?”
塵文簡看了看他,忽然用玩笑的口吻道:“如果我說,就算我的頭被砍掉了,我也能在第二天清晨将它接上,你信嗎?”
“……啊?”
“呵,我說笑的。”見他一臉呆愣的樣子,塵文簡輕笑着搖頭,“沒有這麼誇張,不過解那種毒不在話下。”
“那……”塵雲離感覺他提起食肆中出現的那種毒藥時語帶熟悉,但也沒有深究,而是提出更關鍵的問題:“除了你、你師父……和我,這世上還有人知道你有這種……神奇的體質嗎?”
“……我不知道。”塵文簡思索片刻,眼中竟流露出了茫然之色,“上山之前我一直在流浪奔波,上山之後我再未接觸過旁人。或許是之前流浪那段時間,我受過傷,暴露過驚人的恢複力,或者中過毒,自行解了,被有心人察覺、記住了?”
他都不确定的細節,塵雲離當然也無法驗證。
不過有一條颠撲不破的真理放在此時正好适用。
“别管是不是沖你來的,謹慎行事總沒有錯。”塵雲離拍拍他的肩膀,“回屋休息吧,明天我跟你一起下山調查。”
塵文簡眨眨眼,微笑着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