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脫衣服。”賀松高皺着眉,要他把羽絨服穿起來,“小心感冒。”
“知道了。”穿羽絨服太熱,羅傑嘴裡敷衍着,“我就脫一小會兒,馬上就穿上。”
适應了酒館吵鬧的氛圍,羅傑竟覺得在這樣的環境中講些悄悄話也不錯,他探身,沖賀松高勾了勾手:“你記不記得有一年,在慕尼黑,也是在酒館喝酒,我們一群人一起,那個業務部的frank酒量菜的要死,還喜歡喝,結果往人家的吧台吐了一地,那個帥帥的德國小哥非要我們賠償他一千歐元,否則就報警。”他說着說着忍不住手舞足蹈,“這不明顯訛人嗎。還好我力挽狂瀾,在他們中間周旋,最終隻賠了一百歐元的清洗費……”
賀松高聽着,有些好笑:“你還說别人,你的酒量也沒好到哪去。”
“我酒量差那都是前幾年的事了。”羅傑下意識吹牛,為自己找回場子,“今時不同往日,我經常跟你出去應酬,什麼白的啤的來者不拒,哦不,啤酒倒是不常喝,就自己待着的時候喝。不過我的酒量也是被鍛煉出來了,雖然談不上千杯不醉,但也是中等的水平吧。你承不承認?”
“呵。”賀松高單手握拳,捂住正在微笑的嘴,“你罔顧事實的樣子挺可愛的。是誰三年前隻喝了半杯金酒就不省人事了?我好心送你回家,你還半路吐我身上,害我隻能把你扔到酒店……”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奇怪,為什麼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三年前我為什麼和你一起喝酒?”那時候他倆不是鬧别扭最嚴重的時候嗎,居然也會有平和地坐在一起喝酒的時刻。
賀松高抿起嘴,說得有點含糊:“冬天的時候,有次加班,你非要請我吃飯,你忘了?”
“我,好像記不起來了。”羅傑咬着吸管,費力地回想,哪年冬天啊?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說實話,有時候他真懷疑自己的腦子在被僵屍偷偷地啃噬,總是這事記不清那事忘了……但不應該啊,和總裁有關的事他應該不會忘記的,畢竟總裁的話就是聖旨,他居然敢把聖旨給忘了,可想而知是多麼可怕。
“想不起來就算了,不是什麼大事。”賀松高說。
“哦。”
在酒館不喝酒,着實是有些無聊。羅傑咬着吸管,吸入一口帶着很嚴重酸味的蘋果汁,真難喝,要不是看在一杯10歐元的份兒上,他早端去喂廁所了。果汁難喝,食物還是不錯的,在慕尼黑,幾乎每家酒館都會提供烤豬肘,這是慕尼黑的特色,依據每家的做法不同而有些風味上的差異。就比如這家,啤酒放得比較多,入口能嘗到明顯的啤酒香味,豬肘下面墊有酸菜,酸菜汁浸入到豬肉,油而不膩,清香爽口。作為配菜的土豆球也吸足了酸菜汁和肉汁,滋味香濃口感豐富,幾乎是可以打滿分的程度。除了豬肘,羅傑還很喜歡烤香腸,但是這家烤香腸居然是咖喱味的,吃起來有點奇怪,可能跟羅傑不喜歡咖喱有關。他們還點了烤鳟魚和牛排,兩樣甜點,羅傑感覺自己的感冒這會兒全好了,埋頭苦吃,幾乎大半食物都是他消耗的。
他擡起頭,發現賀松高幾乎沒怎麼吃東西,隻是坐在座位上看着他吃。羅傑怪不好意思的:“你老看我幹什麼?”
“看你吃飯。”賀松高說,還笑了一下。
昏暗的酒館燈光,讓他這抹微笑不是那麼明顯。其實賀松高要是做個暖男,沒準真會有很多人喜歡,太冰冷不是什麼好事,會讓喜歡他的人望而卻步。羅傑抽了張紙擦嘴:“看我吃飯就能飽了?這家東西挺不錯的,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喝上酒,可惜啊可惜。”
“下次再來喝。”
“下次?下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呢。”吃飽喝足,羅傑癱在椅子上打嗝,“老感覺自己是來蹭吃蹭喝的。”
“你這麼敏感?不像你。”
“這不是敏感,是自覺。沒有為公司做貢獻,常常讓我感到惶恐。”羅傑半真半假地說,其實還是時機到了,順便拍個馬屁。
“是沒有為公司做貢獻,還是沒有為我做貢獻?”賀松高冷不防說。
“啊?”羅傑有點不解,“有什麼區别嗎?你代表公司,給你做貢獻就是給公司做貢獻。”
“哦。”賀松高笑了笑,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無厘頭的問題,他也抽出紙張,擦嘴,問羅傑,“吃飽了嗎?吃飽就回去。你該休息了。”
“吃飽了。”羅傑沒有意見,這種密不透風的環境待久了會讓人頭暈,他已經感覺有點不适了。
結完賬,兩人沿着來路返回。
雪很大,風也大了,羅傑被風逼得一直往後退。不是他弱不禁風,而是裹得實在太嚴實,讓他不能像平時一樣活動自如。在這種幾乎步履維艱的情況下,賀松高忽然慷慨地貢獻出自己的手臂,說:“你拉着我。有這麼誇張嗎?”
羅傑說:“你肯定沒穿保暖内衣。我這套是新的,有點小,箍在身上跟金鐘罩似的。我還穿了一件這麼長的棉襖,能不艱難嗎。”他搭住賀松高的手臂,迎着風往前走。
在左前方,隐約能看見市政廳那座高聳的鐘樓,因為刮風,有種它正在搖晃的錯覺。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走了一會兒,賀松高說。
羅傑松開他:“哦,快點,凍死了。”
回到酒店羅傑才感覺撿回了一條小命,他沒脫棉襖,躺在酒店的沙發上回溫:“天呐,這才十二月份,慕尼黑怎麼比我們陽城還要冷。”
“是嗎。”賀松高沒有感覺,他脫了外套,隻穿着一件襯衫,去檢查浴室熱水器的水溫。過了一會兒,他出來,問羅傑,“要泡個澡嗎。”
“嗯嗯。”羅傑說,“要。”
身上又酸又疼,剛剛在酒館裡還出了不少汗,真應該去泡個澡祛祛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