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醫師天蒙亮就起床，他年歲大了，覺少。醒來的時候長了對他而言不是壞處，有了更多的時間采摘晾曬藥草及行醫看病。

這天焦醫師剛出門就見一人抱着個東西躺在他門前，老人顫顫巍巍趕緊将人扶起來确認人隻是勞累過度昏迷以後喊道：“小歲，小歲，過來搭把手。”

小歲挽起袖子幹脆利落地青年撈起來，她看上去瘦小，卻撐住了比她高一頭的青年重量，兩人步履匆匆向醫館内走去。小歲看着老人抱在懷裡的孩子道：“師父，他是中毒了嗎？”

焦醫師面色凝重道：“是，而且不是一種，是誰這麼狠心給個孩子下這麼厲害的毒。小歲，你把這人送到房内後立刻過來。”

*

宋端悠悠轉醒，見着頭上還有房頂微微一愣。他最後的印象好像是自己抱着孩子原路折返，最後到了一家醫館前……

孩子，孩子呢？

宋端猛得起身，不顧渾身酸痛狂奔了出去，院裡搭衣服的姑娘吓了一跳：“你醒了？”

宋端道：“您是？”

姑娘道：“我叫甯歲，是焦醫師的弟子。你前兩日暈倒在醫館門口，我們把你擡了進來。”

宋端急道：“您看着我抱着的孩子了嗎？看上去不太大，腿上有傷的孩子。”

甯歲道：“孩子沒事，救回來了，在那間屋子睡着呢。”

宋端道了聲謝，又向甯歲說的小屋奔去。

看着孩子平安無事，宋端默默落下兩天寬面條淚。

焦醫師恰巧走進來道：“你醒了，這是你的兄弟？還是孩子？”

宋端行禮道：“您便是焦醫師吧，在下宋端，在此地遊曆，這孩子與我非親非故，我是在河邊撿到他的。”

老人生平見慣生離死别人世冷暖，對于識人頗有心得，見眼前人眼神澄澈，神情間有一種不自覺的天真，應沒有說謊。

焦醫師道：“他身上的外傷不是很重，問題出在中的毒上。哪裡的瘋子給一個孩子喂了好幾種毒藥，幸虧他命大，否則……”

宋端疑惑道：“中毒，我把他撈上來時他還好好的，我倆還喝了魚湯呢？”

焦醫師道：“魚湯？你也喝了？”

宋端：“是啊。”

焦醫師沉吟半晌：“除了魚湯，他就沒有喝别的了？”

宋端：“是啊。”

焦醫師道：“你且等等。算了，你出來說話。”

宋端在門口等着，不多時老人回來，手裡拿了幾株草藥：“你在魚湯裡是不是放了這些。”

具體放了什麼宋端記不大清，思索了一會道：“應該是，樣子很像。”

焦醫師喝道：“胡鬧，這些都是毒藥，你家裡人怎麼敢放你出來遊曆的！”

宋端：“啊？”

焦醫師才明白自己識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青年哪裡是眼神清亮，分明是清澈的愚蠢。

焦醫師平複氣息，道：“你氣息似乎與常人不同，是自幼時便習武？”

宋端：“我是修士。”

焦醫師無語：“怪不得沒毒倒你，而是把這孩子給毒了。”

“多謝焦醫師搭救，診金……”

“不必付了，”焦醫師道，“這孩子是自己挺過來的，但送來得還是太遲，我盡力調養幾日，他嗓子壞了，以後可能都說不了話了。”

“他是……”

焦醫師面無表情道：“被你毒啞的。”

宋端：……

出門找主角受未成倒是先毒個人，無語凝噎，不知道說什麼好。

焦醫師又道：“對了，算算時間，他差不多該醒了。”

宋端心中的愧疚和一塊秤砣似的，一進屋見床上的孩子眼神直直地望着紗幔，秤砣更壓實幾分，壓得他都要吐出來了。

宋端誠懇道：“對不住，唉，我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東西會有毒。本來是想要救你的。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我将你送回去吧。”

孩子聞言偏偏頭，沒什麼表情。

“你識字嗎？要不你寫出來。”

孩子不為所動。

宋端深深地吸了口氣，想掐自己的人中。

*

院中陽光正好，衣物随風翻飛。宋端與焦醫師走在院中，低聲交談。

宋端道：“焦醫師，那我便帶他先離開了。”

“他身上有很多傷，”老人道，“有些看上去是人打傷的，若是真無處可歸，以後可能都得跟着你些時日。他還需調理，你呢，先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去，等你回來了他身子骨養得也好些才能和你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