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姚渾身顫抖，十指攥緊泥土。他沒有否認，卻也沒有肯定。

宋端環顧四周，見不到一點人煙，荒廢許久了。

轉頭一看，甯姚還是跪拜着的姿勢，抖動得愈發厲害。宋端心生憐意，他琢磨不透這個沒法說話的孩子過去發生了什麼，不好輕易開口，便走過去輕拍他的後背道：“莫哭了，等離了雲江，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完全是一副哄小孩的語氣。

甯姚擡起頭，宋端才發現他臉上全無濕意，全然不是一副哭過的模樣。孩子起身沖小屋拜了又拜，才同宋端離開。

*

到接下來幾個村鎮就有兩件大事發生。其一是宋端意識到這地方的半大小孩幾乎沒個正經名字，都是二丫狗蛋的叫，他一直在用主角受後來的名字找，應該不太對。主角受被宋家收養的時候改過一回名，為宋家報仇的時候又取過一個化名。

這兩個名字都還不錯，但現在主角受恐怕是叫二狗。

宋端仔細翻翻外貌描寫，說是主角受男生女相，皮膚白皙，氣質出挑，是一朵水靈靈的茉莉花。

宋端犯了難，單知道好看有什麼用，他這雙看人時而馬賽克時而一張臉，看清楚的時候不足幾秒，他也不能站在大街上大吼一聲把你們這好看的小男孩都給我交上來。變态，實在太變态了。行不通行不通。

另一件事是宋端為了救甯姚被妖獸打傷了。

起因是所經的山村遭了妖獸襲擊，宋端拽出青萍劍上班。妖獸實力不同凡響，和仙劍打得有來有回。妖獸恐也是第一次遭遇這般對手，打到一半對天長嘯，竟使出“影分身之術”，其中一頭沖着旁邊的甯姚和村民去了。

宋端心道不好，還沒趕過去，卻見甯姚身姿輕巧地同那妖獸鬥了幾個回合，讓村民有機會逃跑。他是孩子，又沒有趁手兵器，很快落了下風。宋端除了青萍劍驅使沒什麼能耐，隻得咬了咬牙沖上去。妖獸一掌襲來，孩子恰好剛翻滾落地，無法立即反應，宋端一把把他推開，受了這一下。

後續就不清楚了。

再醒來時宋端在村民家中，身旁一婦人見他睜眼忙道：“醒了，醒了。”

新世界開了三章，不過萬字，宋端已經倒了兩次，看來這個世界注定不會很順利了。

宋端聲音嘶啞道：“甯姚？甯姚呢？”

婦人道：“他出去摘藥草了。”

宋端又道：“村民們都沒事吧。”

婦人道：“沒事，都沒事，多虧您救了我們。”

宋端長舒一口氣，轉眼又昏了過去。

他作為一個修士按理來說傷勢不會恢複得像常人一般速度，吃些靈藥，休息休息就可以行動自如，可是宋端不會運功法，妖獸的爪子又有異，宋端好幾天都沒有緩過來。

他又一次醒來正是半夜，辟谷後的身體感受不到饑餓，不清楚過了幾個日夜。

一個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在他床側趴着，借月色一看——看也看不出是誰，他猜是甯姚，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甯姚警覺地睜開雙眼，看他醒了，喜不自勝，相識有些日子，宋端第一看孩子笑，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我上次醒來聽人說你去采藥了，是你救了我吧。”

孩子粗糙的手攥住宋端的手，宋端道：“這是怎麼了，你去采藥有沒有受傷？”

甯姚搖搖頭。

不甚明朗的月色裡，甯姚的面容似有清晰之勢，宋端瞧見他面容精緻，睫毛纖長，身姿像個細弱的小姑娘。

宋端道：“你……是個女孩兒？”

甯姚微微一怔，搖了搖頭。

“是你把魔物趕走了麼，”宋端輕聲說。

孩子搖了搖頭，依舊像個小貓一樣趴在床側。

宋端心道，或許是青萍劍将魔物殺死的。

“多謝。”

他們說話的時候，甯姚的左眼時而有紅光流轉，宋端沒有留心。

他是“外來人士”，若真是纨绔宋端坐在此處，估計已經生了心防。任何一個修士在真正降妖除魔前都要讀一冊書，書名喚作《幽怪錄》，裡面是作為修士應有的常識，其中關于魔之一卷寫明：

魔族生于赤陵，飲赤陵水而生，其水赤紅，故魔眼赤紅。魔所飲實乃禍神之血，亦負神罪，生時無淚，死後不落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