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擡頭看了她一會兒,對方眼中含笑任他打量。女子面向溫和中帶有一絲俏皮,雖不知她是從哪兒來,又是怎麼出現的,但林念下意識便覺得此人不會欺騙自己,更不會意圖謀害自己。他幹脆放下戒心,沒思考多久便打算同她敞開心扉:“其實,這陣圖是我自己創造的……取名‘故土難離’,原意……原意是想救那瀕死之人,以自身最小的真氣來挽救最大的生命。”
女子立刻問道:“所以,這就是個傳送之術咯?隻是它傳送的并不是看得見摸得着的實體東西,而是人體内存儲的真氣。”
林念略感驚訝,道:“是的,當然,但它也并沒有我說的那麼簡單,真氣結合這陣法一同作用,還能将體内多餘的濁氣直接轉化為得以平衡的真氣。”
女子點頭道:“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實際付諸于行動又完全是另一碼事。你的陣圖中有一個明顯的瑕疵,這就将它所有的意思全都調轉了。”
林念謙虛道:“請姑娘賜教。”
女子站起身,開始在屋内四處走動,也正是因為她的動作,林念才有了機會好好觀察他目前的處境。他如今身處另一間小屋,東西的擺設、不透光的牆壁,這些細節處和方才待過的小木屋簡直有着天壤之别。林念将滑至自己腰間的薄被掀了開去,他雙手後撐看着女子忙碌的背影,隻見對方從一個類似衣櫃的大物件中摩挲了一陣,又從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處扯出了比身體還要長的米色麻布。
她手臂象征性抖了兩下,前後一翻将有圖案的那一面朝向了林念。
女子興奮道:“怕你我都忘了,我幹脆就全部畫下來了。”
女子的畫工可謂是極其精湛,諾大的陣圖仿佛是被她直接縮小複刻了過來,就連拐角一筆歪曲的小細節也被原模原樣地描摹清晰。林念在心中感歎一番不容易,又湊近了過去細細打量,若不是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做過些什麼,恐怕要以為真是自己睡迷糊了,才在随手摸到的破布上留下了這幅作品。
“你這個陣圖,最大的問題就是出自于這。”女子指着中心一處說道,“這裡有一攤血迹,将你原先設計的陣圖結構都給破壞掉了。”
林念無奈道:“可這是地闆上本來就有的血迹呀,以我設想的那樣,它應該是不會起到阻礙的。”
“你忽略掉的地方,往往才是那個最傷你的地方。”女子道,“這一攤血真是一顆老鼠屎了,沒有它,真氣調轉通暢,回光返照還是很有可能的。可有了它,就變成了滋養濁氣的雨露,你越努力,濁氣聚得便就越快,甚至還會無視排斥反應,直接回流影響到你自身。你看,我救你時若是再晚一些,你就真的要喪命了。”
“姑娘看似說得有理有據,實則卻和自己一開始的主張迥然不同。你一直肯定我隻身一人待在木屋之中,可從你剛才對我陣圖的分析裡,又自然而然地提到了另一人的存在。說你被我帶跑偏……我是不相信的。”林念停頓良久才道,“那麼我便可以認為是姑娘撒了謊,且前後不會圓謊,才能将話說得如此話不對嘴了吧?”
女子放下麻布道:“我隻是試圖從你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我們雖然處在同一片空間裡,但其實不同的人,能看到的東西也是不一樣的。”
“見仁見智咯?”
“正是此意。”
“抱歉,姑娘。”林念撫劍起身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小可先行告退了。”
女子橫身攔住他道:“等等,你要去哪兒?”
林念道:“我要去找我的朋友,他叫蕭歌。”
“去找你看見的那人?”
“不是我看見的那人,他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不是因為你沒看見就可以随意抹殺他的存在的……”說完才覺有些失禮,林念急忙閉了口,又轉而說道:“對不起,也謝謝姑娘了,待我找到他,一定再次前來拜謝。”
“可你要去哪兒呢?”女子輕笑一聲道,“我們這是在空中啊,你踏出去一步就是死路一條。”
林念聞言一愣,随即又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急忙跑到門邊去看。大門被他一把扯開,入目的竟是藍天白雲。林念托着半挂不挂的木門一時有些茫然,緩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探出身子去瞧。
可他左看右看,竟都覺得這房子是飄在空中的。
女子似乎又輕笑了幾聲,邊走近邊道:“你不介意我這麼弄吧?把屋子挪到天上來都是為了防止你擅自逃跑。”
林念昂聲道:“姑娘!你……是打算要囚困我?”
“當然不是,雖然這世上總有些不堪入眼的異種,但我可沒這種折磨人的癖好。”女子道,“我隻是怕你拖着一身傷還往外闖,人生地不熟的,在這空間裡被耍得團團轉。”
林念拘束地問道:“你對這裡很熟?”
“熟?嗯……還算不上吧。”
“那你是從小生活在這裡的人嗎?”
“也不算吧……”
“這裡的其他人呢?你們雖然這樣與世隔絕,但應該也有類似村莊一樣的地方吧?”
女子聞言似是有些無奈,苦笑着道:“其實都不是……說來也有意思,這裡隻有我一個人。今日算上你,才是有了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