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刺收縮将碎冰從鞭身上擠落,胡宿甩了甩手,那些碎冰便畫着半圓的弧度落了她一圈。“嚓……嚓……”因為鐵刺而短暫變得有些僵硬的鞭身正在逐漸回到柔軟的弧度,胡宿熟練地将其甩回到手中,鞭子便聽話地在她手中繞了幾圈,回到了随時能再次甩出的狀态。
“李郎的手藝。”池子磬确信地說道,他在說這話時罕見地露了個微笑,仿佛下一秒就會将這新武器據為己有。“他把鞭子給了你?”
胡宿道:“很配我,是不是?”
“配?或許吧。”
“平時看着隻是普通的鞭子,但一旦我有想要保護的人,鐵刺便會從身體裡穿出,為我擊碎一切。”胡宿捏緊拳頭道,“池子磬,我想從你手中保護大家。”
“我從不揍女人。”
“我也不會殺了你,比起我,這裡有更多的人想要收拾你。”
池子磬的眼神又落到了那鐵鞭上,慢悠悠說道:“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任誰也受不住一人這樣炙熱的打量,雖然知道池子磬并不是望着自己,可單單觊觎自己新得的稱手武器,外現得如此赤裸裸還是叫胡宿渾身不适。于是她再次甩起鞭子,鐵刺像是被打開了開關齊齊從鞭身上排列長出,胡宿甩鞭砸地,這一砸就将地上的碎冰震起,而鐵刺恰好勾住的那一部分又随着她的動作被高揚上天,變作了雪花雨從那二人頭頂落下。
池子磬擡頭仰望着雪花雨,滿臉陰沉。
突然,吳遇大叫一聲不好就要往前沖去,胡宿雖然口中說着“保護”,但此時此刻似乎想擋在所有哥哥的身前獨自應戰,她那抛棄所有的堅定面龐同胡遇尋死那會兒簡直如出一轍,親眼目睹的衆人都被這幾乎完全再現的場景吓得不輕。然而距離胡宿更近一些的安岚突然沖吳遇做了個手勢,他将吳遇往外猛地一推,自己替代這位同胡宿有着血緣關系的哥哥沖了上去。
“你幹什麼?”吳遇大吼道,“為什麼不讓我去?!”
安岚留下個背影給他道:“你是哥哥,你留下!”
可他沒能沖到最前,而前行到一半的胡宿也陡然間刹住了腳步。
池子磬身上驚現異變,那種異變似乎正折磨着本尊,另他痛苦無比地洩出了呻吟。
林念曾見過成笙煎過一種怪藥,在加入各種叫不出名字、也說不上來的藥材後,這位神醫又朝裡頭加入了不少多腳小蟲,添柴燒火、加水攪拌,數十種神奇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發出難聞的味道,像是爛水果扔進茅坑,撈出來後又能隐約嗅到切開的果香氣,臭中帶酸、酸中帶甜的氣味叫圍攏的人散了一堆。
唯一堅持下來的人就是林念——可他也已被熏得臉色發青。林念捏着鼻子蹲下,幾乎是軟着身子強撐住自己,他在成笙的默許下微微倚靠在他的肩膀,瞪着眼睛打量着銅鍋裡的東西。
“這藥是煎給誰吃的呀?”
“鄰村有個叔伯,是老熟人了,他膝蓋彎曲這兒有些不好,所以長期都需要用藥。”
林念扭頭換了口氣,再轉回來時又将鼻子捏得更緊了些,因此聲音也變得尖銳不少:“可我從沒見你熬過這麼臭的藥。”
成笙淺笑了一下,道:“因為這藥方不是我開的。”
“不是你開的?”
“嗯,那叔伯家裡有人習醫,說這藥方是祖上傳下來的傳家寶,家裡人都喝這個,已經喝出習慣了。”成笙邊攪和邊說道,“之前還輪不到我抓藥煎藥呢,是他們家恰好有熬藥小孩摔斷了腿,不得已才委托我代為負責。你看我館中那兩人都聞不得這味,那我隻能自己動手了。”
“那你就聞得了?是因為從小和草藥待在一起,已經聞不出臭味了嗎?”
“聞不出那可就出大事了,我不是聞不出,我可以讓自己聞不了。”成笙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我以前把我的鼻子打碎過,調養一月後,我能讓它做到随時失靈。”
林念大為驚訝,不知該感歎成笙敢于痛下殺手還是他能随時控制嗅覺的本事,他好一會兒才說出話道:“很痛吧?”
或許是他驚掉下巴的表情太過好笑,而那因為被嗆到而變得有些濕漉漉的雙眼中又透出了十足的擔心,成笙不忍再騙他,擺擺手道:“不是啦,不是這樣的,我是逗你玩兒的,臭味我都聞得到,隻是我的忍功比較強大罷了。”
林念心道能從自己腦子裡完全把臭味擠出去也是種無人可敵的本事了,剛這麼想着,就見到銅鍋裡的藥湯似乎開了。成笙沒再往裡頭加水,先前加進去的差不多都被燒幹,便僅留一團黏黏糊糊的東西沉在鍋底。成笙用簽子往裡頭攪拌了一圈,原先沒什麼動靜的藥湯突然開始沸騰冒泡,那冒出的泡足有一個拳頭那麼大,接連四五個冒上來後又各自吹破消失了。
“這真的能吃進肚子?”林念開始泛起雞皮疙瘩,“我就算是膝蓋斷掉都不想碰它。”
“當然可以,那些藥材是無害的,憋着氣一口悶,剩下就是肚子的事情了。”
成笙這麼說着又拿簽子去戳銅鍋邊上的小泡,那小泡還極其牢固,戳了四五下才消了下去。
此時此刻,池子磬背後就正長着類似的水泡,從正面隻能看到二三個,每一隻都比拳頭還要大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