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确實聞到了灼燒的嗆人煙灰,聲音冷淡:“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程觀微微撇眉,這兩人的對話怪怪的。
火勢從四樓延伸,灰煙很快向上升來。樓下傳來隐約人聲。
沉默的對峙橫亘片刻,卡珊德拉微微歎息,妥協解釋道:“好吧,我确實不該在那一刻猶豫,但……”
半小時前,艾希的骨刃刺向瑪麗夫人時,本該配合的卡珊德拉聽到女人凄厲的慘叫,她結印的手頓住,錯過了最佳時機。
“我身上,流着她的血。”
程觀:“什麼?”
說罷,他看向卡珊德拉的綠眸,眼前閃現過那天他見到的瑪麗夫人的眼。
卡珊德拉平時刻意降低的存在感,總會讓人常常認為普通,而忽視了她臉上格格不入的漂亮眼睛。
“我是瑪麗夫人和塔莫斯的血脈,”卡珊德拉側頭,沖名義上的塔莫斯獨子程觀微微一笑:“對不起,其實有很多秘密,我都不該向你隐瞞的,程觀。每次面對你的時候,我都在忏悔。”
“我們所有人,都有罪于你。”
“事到如今,一切都還是不可阻攔地按照預言走去。預言永遠都是預言,它不會改變什麼,”卡珊德拉眸色落寞,喃喃着,“或許自取滅亡,就是巫族的結局吧……我也累了,不想再隐瞞于你。”
熊熊大火已經到了樓下。樓梯口隐見火光,其席卷惡勢,與當年不出兩樣。
小小的侏儒拖着渾身浴血的柯林,氣喘籲籲地出現在樓梯口。大火吞沒了後路,他隻能受火勢所迫向上跑。
麥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卡珊德拉注意到了樓梯口的動靜,但她并未回頭,繼續面對程觀,坦誠道:“你不是塔莫斯的孩子,一直在你身邊的柯林才是。”
“你隻是當初祭壇上被獻祭的流浪兒的一員——最無辜的那一個,因為出色的純粹外貌,被塔莫斯選作了替罪羊,他利用僞造神迹,編織你的聖子身份,故意給你所謂的偏寵……”
伍德踩上最後一層台階,就聽腳下吱呀一響,連忙扯着人連滾帶爬地爬上了頂樓。
“随後,讓你代替塔莫斯的血脈,承受那百年來的惡靈詛咒。”
“……”
趴在地上的伍德狼狽地一擡頭,便撞進一雙帶着殺意的灰眸。
盡管那殺意不是對他,侏儒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下,迅速站起了身,抹了抹熏黑的臉。
鏡中的程觀沉默。
他其實在回憶中大概猜出了塔莫斯讓他接近惡靈的目的,但沒有想到他根本不是塔莫斯的孩子。
艾希冷笑一聲:“那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聖女小姐?”
就在此時,樓梯口忽的傳來斷裂巨響,被火勢噬咬的旋轉樓梯終是支撐不住,搖晃幾下後,轟然倒下!
頂樓徹底成了封閉的烤火籠。
卡珊德拉啟唇,很輕地說了句:
“來了。”
猶如城堡鎮柱的樓梯傾塌,似乎無形中釋放出什麼,烏鴉叫聲粗粝劃來,走廊深處有人影走向這裡。
熟悉的儒雅聲音響起:“各位玩起遊戲來還真是殘暴呢。”
衆人登時警惕望去。
管家的身影緩緩從暗中浮現,禮貌依舊遮着他的半張臉,看向樓梯口上的火光:“啊,還是熟悉的溫度。”
“你們毀了這場遊戲,還想再次毀了這座城堡,實在險惡至極,”他詭異的笑始終挂在嘴角,聲音是與當下格格不入的輕松。
“既然,你們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那我隻好将最後的遊戲提前,送給各位。”
卡珊德拉如有所料地垂下目光。
艾希始終站在鏡前。樓梯口的伍德還沒緩過一口氣,險些坐在暈死的柯林身上:
“什、什麼意思……”
管家側頭,烏鴉停在他肩上,粗啞地喊叫兩聲後,他打了個響指。
“各位惡徒,回到代表你們罪惡的過去吧。”
咚——
一樓大廳,處于火海之中的古鐘猝然敲響。
另一側的程觀隻見鏡子暗了下去,虛影消失,鏡子正常地倒映出他的身形。
“……”
少頃,鏡像似是不穩,波動了一下。
程觀見狀,欲要離開的動作頓住,随後,他聽到了旁邊的門響。
與此同時,鏡子猶如水底,浮出暗影,兀然伸出一隻手來!
而靈魂狀态的程觀竟被抓了個正着。
他心下一驚,下意識後退半步,看清了從鏡中破出的人影,眸中驚訝。
艾希睜開眼,背後像是被某種力量狠狠推來,猛地向前,踉跄地倒在了程觀身上。
“嘶,诶……”程觀被堅硬的肌肉磕得肩膀一痛。
咔哒。
頂樓唯一房間的門打開了。
程觀扶住艾希勉強穩住步子,聞聲擡眸,猝不及防看到站在門口的祭司,撞進了那雙清冷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