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宮局。
鳳齡親自給元甯公主倒了一杯茶,不知這位稀客為何事而來。
元甯公主坐着,開口就道:“我來找尚宮,是為一件大事,我也就不兜圈子直說了,太子被任命湖州巡撫的事你知道吧?”
說着一笑:“看我,氣傻了,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印章在你手裡啊!”
鳳齡就知道她無事不登三寶殿,便道:“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可公主要是為了這件事來,恕奴婢無能為力,聖上的性子您知道,她做的決定,誰也改不了。”
元甯公主淡淡抿了一口茶:“誰說我要做巡撫了。”
她轉過頭來,勾起唇:“我要,廢太子。”
哐當一聲,鳳齡手裡的茶壺不慎摔落,她立在原地:“公主不要再胡言亂語了,今日的話奴婢可以當作沒聽過。”
元甯公主輕笑:“怎麼了,你怕了?李谕能做皇太子,我就不能做皇太女嗎?反正不是他就是我,你總得選一個。”
“我可以向你保證,日後我若坐上帝位,我母親在時,你是什麼地位,我在時,你還是什麼地位,萬人之上的滋味你也嘗過了,若是我哥哥登基,隻怕你不會再有今日的威風吧?”
鳳齡蹲下身,收拾滿地的碎瓷片:“公主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隻是奴婢志不在此,誰登大寶,于我而言,都沒什麼差别,況且我與太子無冤無仇,也并非水火不容,我為何要铤而走險做這些謀逆犯上的事?”
元甯公主笑了笑:“你想兩不沾,就真能兩不沾嗎?崔尚宮,别天真了,你已經是中殿令,是總領尚宮了,你還怎麼置身事外啊?”
她看着鳳齡,閑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操心,也不愛多管閑事,更無意于榮華富貴,那總有一樣是你在意的吧?”
“程景硯,你總該在意吧?”
鳳齡擡起頭,眼神一瞬間變冷:“殿下這是什麼意思?您要是想用他來威脅我,恐怕會适得其反。”
元甯公主輕笑:“看你,草木皆兵了吧,别這麼緊張,我隻是聽說,你不久前向聖上請辭出宮,聖上未允。”
她湊過來,靠近鳳齡,輕揚眉梢:“能讓你願意舍棄榮華,舍棄名利,追随他而去的,除了程景硯還有誰呢?我知道你和程九郎相識多年,兩情相悅。”
“隻要你幫我這一次,我可以承諾你,待事成之後,我親自向母親求聖旨,放你出宮,成全你和程九郎的婚事,而且,我還可以幫你,把程九郎外放離京,遠離是非之地。“
鳳齡低下眼睫:“奴婢人微言輕,公主太擡舉奴婢了。”
元甯公主微微挑眉:“怎麼,你害怕啊?”
“你怎麼能是奴婢呢,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盟友啊,這麼多年,我虧待過你嗎,我說過的話,哪一次不是一言九鼎?”
“你不用瞻前顧後,我已經提前安排了溪縣知府開倉放糧,溪縣離湖州隻有七十裡地,你隻需要幫我拖住太子五天就好,等他路途延誤,我再來力挽狂瀾,衆人自然能看清他的無能!”
“至于其他事,你不用管,也牽連不到你頭上。”
說罷起身,笑着拍拍鳳齡的手:“你與我,也是多少年的情誼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今日我以大梁皇女的身份起誓,隻要你幫我這一次,我一定讓你嫁給程景硯,還望尚宮将來鴛鴦雙飛,兒孫滿堂的時候,别忘了我這個媒人就好。”
“太子可什麼都沒給過你啊,”她起身向外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來找我。”
鳳齡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問:“你就這麼相信班少宣給你出的主意?不怕她坑你?”
元甯公主的身影頓了頓,而後一笑:“她和我是一條心。”
“崔尚宮,我不指望你能和我一條心,隻要是一根繩就行了。”
*
自元甯公主走後,鳳齡這幾日都魂不守舍。
晚上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時,元甯公主的話便反反複複在她耳邊敲擊。
之前聖上不允她辭去尚宮位,她正在想辦法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私事為小,國事為重…
她蒙住被子,将自己憋的大汗淋漓。
夠了,勿要再胡思亂想。
為人臣子,當守本分。
過了幾日,興華長公主和恭郡王妃來面聖請安,鳳齡在偏殿安排茶水。
隔着一道屏風,恭郡王妃說起自家的家長裡短,她家的小郡主和穆國公府退婚後,婚事還一直沒有定數。
說着就歎口氣:“也是個祖宗啊,真叫人頭疼,挑三揀四,高不成低不就的,要急死人了。”
興華長公主就笑道:“照我看呐,沒了穆國公府,這不是還有個現成的程國公府嗎,不如你請聖上賜婚,也算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一對佳偶啊?”
恭郡王妃笑了笑:“我可不敢瞎拿主意,回去問問我家王爺再說吧。”
鳳齡手裡拿着開了一半的玉盒,裡面盛的是新翠的香茶。
她就這樣站在那裡,半晌未動,心裡五味雜陳。
出了太極殿大門,頭頂陽光刺眼,她叫來何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