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柔擡眼瞧着門口,手中橘子剝的精光,沒見有動靜又垂下頭。
“夫人,夫人!”
幽柔起身,将氣喘籲籲的侍女拉到身邊,“怎麼樣,有沒有打聽到什麼?”
侍女搖頭,上氣不接下氣道:“他們還沒回來,我們的侍從也沒能跟出去。”
“還沒回來?”幽柔眉頭微微皺着,又坐回闆凳上,喃喃道,“這麼長時間了……”
侍女站到她身旁,平複了一會兒才小聲道:“夫人,這大宅裡都是錢老爺的人。您這都單獨與燕辭歸交過兩次面了,就算心系他,也不能表現的如此明顯,萬一被人看去,再傳到老爺那裡,定要遭殃的。”
幽柔擡頭看了她一眼,侍女從小跟在她身邊,也算可信,她思忖半天還是搖了搖頭。
見幽柔不聽,侍女想蹲下再勸說勸說,門口卻傳來一聲“這麼大個院子,也沒人接着。”轉身看過去,錢韶光已經背手踏進門,她急忙走出去,躬身一禮道:“老爺。”
錢韶光心情還不錯,“嗯”了一聲徑直走進去,侍女低頭跟在身後。
幽柔安穩坐着,又拿來一個橘子細細剝皮,絲毫沒有起身迎接他的意思。
錢韶光“哼”了聲,在她對面坐下,“這些年了,禮數是半點沒學會,自家男人來了都不知道接着。”
幽柔像是沒看到他這個人,也不接話。這氣氛,侍女在一旁捏了把冷汗。
錢韶光也不急,拂袖道:“怎麼?如今嘴巴都張不開了?”
幽柔冷哼一聲,淡淡道:“接着你?怎麼接,喊聲賢弟來了?”
這句話激的他蹙了下眉,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随後又樂呵道:“大哥這都走多少年了,怎麼?現如今,幽柔還想聽我喚你一聲嫂嫂?”
幽柔斜睨他一眼,“你也配。”
讓他不順心了,那就都别順心,錢韶光大笑幾聲,“配不上就算了,叫聲‘夫人’我總配的上,怎麼說,你都是我明媒正娶來的。”
“你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也好意思說出‘明媒正娶’這幾個字,真讓人惡心。”
見她急了,錢韶光滿意道:“惡心也沒用,我死了,你就得跟着。到了下面,做鬼你也是我錢韶光的妻子,不是他錢世權的!”
幽柔沒說話,瞪了他一眼,連眼神都在罵他惡心。
錢韶光不惱,反而笑了下,“今日來不是找你鬥嘴的。”他轉身沖門口喊了一句,“東西都呈上來。”
“是。”門外候着的侍從應了聲,帶侍女走進去站成一排。
珠寶頭飾、衣服、鞋子,從頭到腳的裝扮一應俱全。錢韶光起身,指向這些準備好的東西,“兩日後的百花宴,這都是為你準備的。”
“年年都是如此。”幽柔隻掃了眼他準備的東西,“你真是虛僞,自己虛僞還不夠,硬要拉上别人陪你惺惺作态。錢韶光,你失敗至極,不如叫二娘子頂了我這位置,省的我每年都要如此惡心百花宴。”
錢韶光不知會錯了那句話的意思,硬是湊到她身邊坐下,幽柔眉頭擰在一起,往一旁躲了下,“你又要抽什麼風?”
“在我這誰也頂替不了你,你若以後能真心待我,這一宅的女人我都休了。”錢韶光說着去拉她的手,被一把甩開。
“我隻想殺了你。”幽柔看着他,眼前人已蒼老,卻難平她心中恨意。
兩人靜默着,一旁的侍從侍女低着頭,個個都是心驚膽戰。
手在空中頓了半響才緩緩落下,錢韶光壓着聲音說:“當初能碰你的時候,不該輕易放了你。”他說完便起身,“東西都放下吧。”
人都退了出去,幽柔的拳頭還緊握着,小侍女上前安慰才漸漸松開,手心已嵌上深深的印子。
晚風一吹,小河裡的水仿佛也蕩了起來,任卷舒坐在橋上看小溪裡的幾人。
方才路過溪邊,許多人在下面摸田螺,錢江堯講這個季節的螺肉最為好吃,非得拽着幾人一起下去。這種事兒,燕辭歸肯定沖在最前面,第一個就跟他下去了,兩人又一并把同其塵拉下水。
同其塵被拽下水也沒惱,開始沒想跟他們一起,但衣褲都沾濕了,也就在下面摸了一會。
雪芽喜水,便随他們下去體會這摸田螺的樂趣,剩任卷舒一個怕水的在橋上坐着。
錢江堯和燕辭歸一看就是老手了,平常肯定沒少捉魚摸蝦。再看同其塵在水中的動作,顯得有些笨拙,摸了半天,田螺沒摸到一個,手上還纏了不少水草。
錢江堯回頭看他這副樣子,笑的差點坐到水裡,“哪有你這樣摸田螺的,它們又不是魚,不喜水草。你别胡亂抓,要順着石頭縫去摸。”他一邊說一邊演示,摸上來五六個,“你看。”
同其塵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樣子,按照錢江堯說的真摸上來一個。
應該是欣喜的,盯着手心裡的小黑疙瘩瞅了半天,任卷舒順着他的臉往後看,太陽隻剩一個尖尖,地平線和天際線透出金色的光,硬生生将天地分開,仿佛創造出了三界外的另一空間。
這一刻,好像一切都安靜下來。
任卷舒揚了揚嘴角,朝下面喊道,“幫我抓條魚。”
下面傳來幾聲參差不齊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