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過的晝夜不分,出了客棧便闖進一片夜色。
可能是幾天沒看到外面,總感覺今夜星星格外亮,任卷舒擡頭瞧着,“同其塵,你看今天的月亮,盈凸月,跟囵吞泉的形狀好像。”
同其塵聞聲擡起頭,雲彩宛若白紗輕輕拂過月亮,“确實像,一上一下,天地順應。”他頓了頓又道,“夬離可能沒死。”
任卷舒和他猜的差不多,“應該是,那天殺的應該不是他本體。”平常地裡長的蚯蚓,都能截斷重生,更何況他都已經修成了人形。
同其塵道:“她們應該在囵吞泉那邊。”
“嗯,我能感覺到。”
“你能感覺到?”同其塵胳膊搭在她肩膀,原本沒有實靠上去,兩人間隔開一指寬的距離。可能是他太沉,任卷舒掂了一下,這才實靠在她後背。
“我能大概分辨出雪芽在那個方向。”說到這,任卷舒還有幾分炫耀的意味,“這是我們兩人之前的特殊聯系,就像孿生姐妹心連心一樣。”
一個花妖,一個貓妖,兩妖之間能有這般聯系?同其塵頭沉的要從脖頸墜下去,沒再細想,輕輕“嗯”了聲。
還沒到囵吞泉,遠遠看見那邊有一龐然大物,隔得太遠看不清面貌,像塊巨石上張了些成精的水草,在空中亂扭。
任卷舒放輕腳步,往那邊移動,走進些,空中亂扭的可不是水草,黑乎乎的蚯蚓比手腕還粗。她靠到一旁的蘆葦從,做個遮擋,仔細看過去,這些蚯蚓的另一端纏繞編織,像個會動的線團。
任卷舒轉過頭,幹嘔了一下,這東西真不能仔細看。
同其塵一手撐着劍,伸手在她手背順了順,蹙眉道:“怎麼了?”說罷,他也微微探頭看過去。
“沒事,突然有點惡心。”任卷舒好心勸解他,“你看一眼就得了,别仔細看,省的跟我一樣。”
同其塵嘴上答應,頭偏過去瞅了半天,大概數了下,在空中亂晃的觸角有八九條,還有兩個觸角纏繞住什麼東西,架兩側不動。
之前跟随師傅下山曆練,遇到過九頭蛇怪,跟這有些相似。
任卷舒拍他,“别看了,盯着瞅了這麼大半天,還沒反應,你真是夠厲害的。夬離之前總說自己光秃秃的,不好看,這見到本體,也不能說他難看,就是看多了有些惡心。”
同其塵道:“靠過去些,這裡不光看不清,也聽不見。”
任卷舒點頭,撐着他往那邊移動,這靠近了一看,地上滿是被砍斷的蚯蚓觸角,有的還在蛄蛹,一節節的往外湧黑水。
雪芽和無應站在他前面,不算空中扭動的觸角,隻看下面那一團,都頂兩個她高。
架兩側不動的觸角,一個纏繞的燕辭歸,一個纏繞的靈久。
任卷舒小聲道:“我們先别動,看看什麼情況。”
同其塵點頭。
靈久怎麼掙脫都掙不開,氣急敗壞下,想要動嘴咬它口,看着身上黑黢黢的環節,怎麼都下不去嘴,狠狠道:“你快給我放開,等卷兒姐和同其塵出來,肯定饒不了你。”
“你還指望他們出來救你?哈哈哈哈,你别異想天開了。頂多在過一個時辰,他們就會被活活悶死,你要真喜歡那倆人,等外婆醒了,把他們的皮拔掉,給你做成人偶。看來,又得去找些木頭了。”他說着,一個觸角挨在她臉頰蹭了蹭。
靈久歪着身子想躲,無奈被它捆住,渾身使出吃奶的勁,也就避開一點點,觸角在她臉上蹭了兩下,便扭捏着閃到旁邊,一副害羞的樣子在空中亂晃。
靈久滿臉嫌棄,又咬牙切齒道:“把你的皮撥了!不光撥了你的皮,還要抽了你的筋,丢到囵吞泉去喂魚。”
夬離怪笑道:“随便你怎麼罵,反正也不會實現的,等你罵累了,自己就會消停。”
靈久呸了他一口。
“不是,那你綁我幹什麼?你還看上我了,怎麼回事?”燕辭歸手腳被緊緊裹住,半邊都動不得,更别說施法了。
夬離冷哼一聲,“誰看上你了,你怎麼比我還不要臉?”
“吆!你還知道你不要臉啊,真沒想到你能有這自知之明。”燕辭歸道,“你還不承認,你就是看上我了,看我長得英俊,别不好意思承認,要不然你綁我幹什麼?”
燕辭歸心道沒法揍他,也要惡心死他,這張嘴可不能是擺設。
兩個觸角伸過來,在他後腦勺戳了兩下,随後便聽夬離笑道:“你呀,可是我外婆的新身體,你說我綁你幹什麼。”
新身體?!
燕辭歸瞪大雙眼,嘴裡的話都捋不清了,“不是?我!你外婆新身體?我!我啊,我是男的。”
夬離無所謂道:“你是男的,所以呢,那有什麼關系,隻要是人就行。”
瘋了,他是真瘋了,燕辭歸擠破腦袋也想不出還能這樣,反問道:“你外婆她怎麼也是個女的,我一個男人,你要讓她用我的身體?”
夬離道:“又不是沒用過,有什麼關系?不過是具皮囊而已,外婆還是外婆,她又不會變,男男女女有什麼關系?我才不在乎這些。”
燕辭歸蹙眉:“你是不在乎,你外婆能不在乎?你瘋就算了,還要拽着劉婆婆跟你一起發瘋。”
“剛開始會不适應,多幾次就好了。”夬離道,“瘋嗎,救人而已,我覺得還好啊。”說道最後,語氣還帶些俏皮,隻聽最後這句,還真以為他是個乖小孩。
靈久道:“救人,你那叫救人?”
“怎麼不是?”夬離思索道,“還得将明月珠的消息多多擴散出去,引更多人來才行,那樣就能選女人了。”
明月珠聽着有些耳熟,雪芽眉心微蹙,之前那群老鼠精過來尋的寶物,就是明月珠,她問道:“這沙漠裡有一奇景,綠樹泉水,這奇景下有一奇寶,名為明月珠,乃天上仙人所贈。将這話傳出去的人是你?”
夬離懶散道:“正是,這浮冥都環境太惡劣,大片沙漠,能繞路的都繞路走了,誰願意走這。好幾個月見不到一兩個人,不散播有寶物的謠言,引他們過來尋寶,我外婆的新身體怎麼辦?”
“喪心病狂。”燕辭歸罵了句。
夬離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開始啜泣,真像個陰晴不定的孩童。
雪芽與無應靠在一起,兩人方才與他糾纏了半天,雖傷的不重,但也耗費了不少體力,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不能硬拼,勝算不大。
夬離不主動出擊,兩人不動,他也不動。
不知道他在等什麼,雪芽腹語道,“一會找準時機,專攻那兩條觸手,先将靈久和燕辭歸救下。”
無應勾了勾她的手腕,表示自己知道了。
最後一片雲彩扶過月亮,盈凸月完全展現出來,七八條觸角激動地亂舞,夬離笑道:“到時間了,到時間了,到時間了。”
一條觸角伸長,朝蘆葦蕩蠕動過去,在裡面不停翻動着,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麼東西。
幾人都緊盯那裡,觸角裹着一個木偶拎到夬離身前,七八個觸角圍上來将它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