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舜一瞧這丫頭那股子小心翼翼的變扭勁,心念微動,寬言道:“嗯,有什麼想法便說吧!”
在這樣的正席上,她向來不善表達自己的意思。可若是不說,這事怕不是真要闆上釘釘了?沈家可是完全做得她的主的,這事兒可不能稀裡糊塗的就這麼着了,她強行穩住了神:
“我從未想過嫁人的事。”
沈洪夫婦對視一眼,洪玉笑道:“女兒家遲早有這麼一天,那就從今天開始想吧!”
“那我要想些什麼呢?我實在不知。”
洪玉道:“你若是嫁過去,便是正妻。自然是要想一個家要如何當,一個主母要如何做,一個妻子要如何同夫君相處。”
“我……我是說,對這嫁娶一事,我一無所知。”說着,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并非單純的羞怯,而是混雜着古怪和難堪。
但這瞧在洪玉眼中卻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慈愛地道:“哦!是了,我的疏忽,請嬷嬷上門依的是芯兒的年紀,卻還未說到這處!但無妨,明日起叢媽媽單獨來教着你!放心,耽誤不了你的!”
劉溪鸰知她所言何意,臉更紅了:“不是,我……”
“至于納娶問吉等瑣事,你這一遭倒不消操心,家中自會安排,你二人的八字我們私下也合過的,真是錯不了的姻緣。”
“八字?”她震驚。
“隻是先略瞧瞧你二人合不合,後頭還有細的,出不了岔子,這你放心。”洪玉忙解釋道,“但日後你的子女嫁娶,你得曉得如何做——你瞧,這便是你眼下想也不會想到的事情。”
說着又‘啧’了一聲,對沈舜道:“說來她得快些帶上手,我總想着她和芯兒一塊學,哎,明兒我去給她挑幾個得力的了!”
沈舜隻把頭點,并不言語。
劉溪鸰一瞧,這話越說越跑偏,終于忍不住道:“既如此,我有些不明白。舅舅舅媽把我叫來跟前,是商量,還是告知?”
這難得不善的語氣頂得洪玉夫婦俱是一愣。
沈家主母頓時面如沉霭,可夫君卻在一旁悄悄扯了她的袖子。
洪玉歎了口氣,點了頭,溫聲勸道:“阿鸰,你如今幾歲了?”
“十二……三。”
“瞧瞧,早吃上了十三歲的飯,我卻不說我了,你曉得你母親是幾歲嫁與你爹的嗎?”
“十六。”
“及笄與否,隻是決定婚禮的日子。何況女子年華易老,你道三年還早嗎?你娘不到十歲的時候就有人來找你姥爺說親了。”
“那依舅媽的意思,現在便要定下了?”她甚至想,是不是早上起來太早了才發了這個夢,其實她還沒醒?
“不是說了麼,納娶還早。這孩子!”
“那一定是戎哥了嗎?”
“怎麼,許你自己挑,你又能去哪挑呢?”洪玉依舊是笑,但笑容裡卻多了些冰渣。
我可以不挑呀,她想。
洪玉接着道:“婚姻大事并不是簡單的以物易物。而是以己度人,瞅準了自己,瞧着了合适的,便是最好的時候了。今日這兒瞅瞅,明日那家撿撿,到頭來終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多少人家大人總想着囤積居奇,最後高不成低不就,到底害了自家的孩兒。我與你舅舅,總想着替你找個好的歸宿。”
劉溪鸰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她曉得這道理沒錯。
沈舜也道:“興許對你來說這有些突然,而短短幾日,你也不算了解芯兒這表哥,總歸,他自有他的好處。年輕,德才兼備,識大體,講規矩,不錯的後生。”
她幹笑兩聲,那哪是後生啊,那簡直就是個爹。
沈舜感覺到外甥女的不适,“也罷也罷,今日突然叫你來,說得多了。不如過幾日……”
洪玉卻截過話頭:“想是有你舅舅在,女兒家不好意思罷了。”
她做事的章法與沈舜大有不同。可不肯在這處糾纏太多,見少女眼色飄忽不定,便打定主意關上門在屋裡二人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