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也想不到沈鴻會借着貢賦給他送生辰禮,對此事一無所覺。
有了段曦甯給的那塊令牌,商陸便三天兩頭地叫他一起出去。
一開始,兩人隻是漫無目的地閑逛,有還幾次在城中就迷路了,幸好遇到了賀蘭辛好心将他們送了回來。
好在沈淵記路記得很快,去過一次的地方他就能記住大緻方位,不會再迷路,一來二去的,他就對雲京地形慢慢地熟悉起來,尤其是對各處的書肆了如指掌。
每次出來,他都要去書肆找找看有沒有他還未看過的儒家名作,通通都買回去看。
漸漸地,雲京能讓他長期駐足的書肆便隻有城南一家規模頗大的書局。
這家書局乃禮部奉命而開,将網羅來的各類名家著作拓印、抄寫之後,擺在書局中供天下士人采買,童叟無欺。
有些書甚至是剛剛從荊國、南漢抄掠回來,拓印完畢,擺到了書架上面的。其中很多書因曾經珍藏在各國王宮的藏書閣之中,沈淵未曾見過,如饑似渴地翻閱着這些典藏。
“好書當供天下人閱之,非為一家之珍藏。”沈淵感慨道,“未曾想到,這大桓的國都能有如此包羅萬象的氣度。”
“是啊,好吃的也包羅萬象。”商陸在書局中看得眼花缭亂,不禁附和道,“我還以為大桓的人喜歡打仗不喜歡讀書呢!”
沈淵道:“能太平安穩,沒人會想要打仗的。”
商陸歪頭看着他,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将什麼很重要的事給忘了,方才看向自己公子時,有什麼自腦海中一閃而過,未來得及抓住。
段曦甯讓戶部核算了梁國貢賦之後,才讓素筠人将沈鴻另外準備的賀禮搬到了乾陽宮内,打算給沈淵送去。
先前略微掃了一眼禮單,并未有多大實感。如今東西就擺在眼前,饒是段曦甯也吃了一驚。
東西不算多,卻件件名貴,有價無市。
其中有幅畫還是畫聖吳道子的真迹。
段曦甯拿過那裝畫的匣子,略一摸索,便在夾層中發現了一沓銀票。
如今天下雖未一統,可民間為了通商便利,銀票一直是通兌的。
顯然,這是沈鴻特地給沈淵用的。
沈鴻一個世子,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
還是說,梁國其實比她想象的要富得多,她把貢賦定得太低了?
梁國于大桓而言,不過三州之地。她先前想着江南富饒,便按大桓五州之稅賦來定的梁國貢賦,當時還覺着定得高了,原來是大桓窮怕了?
“陛下,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素筠亦是大吃一驚,“這梁國世子想做什麼?”
段曦甯将那一沓銀票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哼了一聲道:“有财還敢在朕面前露,也不怕朕将這肥羊宰了。”
素筠猜測:“也許,這些銀子對那梁國世子來說不算什麼呢?”
“不算什麼?”段曦甯眼神微眯,“那他要從何處生财呢?”
素筠道:“他是一國儲君,有的是人願意為他取财。”
“那日朕看得出來,這梁國世子并非短視之人,貪污受賄之類的他應當不會去沾惹。”段曦甯深思道,“必然是有人私下裡替他經商了。”
素筠贊同道:“不無可能。”
“此人若能為朕所用……”段曦甯說着便搖搖頭,“商人重利,用不得。”
素筠詢問:“那陛下還要送去承明殿嗎?”
“當然。”段曦甯挑眉,“朕說了要親自送過去。”
素筠輕笑:“不如臣與陛下打個賭如何?”
段曦甯來了興緻:“賭什麼?”
尋常素筠常與她拿譬如今日哪位朝臣會上請安表、早朝誰會遲到這類小事打賭玩,她覺着頗為有趣,也樂意下注。
“就賭……”素筠道,“這沈公子收了陛下親自送的賀禮,是會驚喜,還是驚恐。”
“好啊。”段曦甯欣然道,“你既如此說了,必然又覺着朕要吓他了,朕賭他會驚恐。”
素筠啞然失笑,道:“那臣便隻能反其道而行之了。”
段曦甯問:“賭注呢?”
素筠眼前一亮,興沖沖道:“陛下許久未添新衣了,臣讓尚服局為陛下做了一套廣袖直裾。若臣赢了,陛下便穿上這套裙子,除上朝之外,一天都不許換下來,如何?”
素筠從小就喜歡給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惜她要習武,後來又去軍中曆練,穿裙子實在不便。
她登基後,時常忙得飯都顧不上吃,自然也沒什麼功夫打扮,一向隻揀方便些的衣服穿,更是就沒了素筠的用武之地。
這讓素筠深覺遺憾。
她已經很久沒有給自家陛下好好打扮過了,甚是懷念。
不過是小事一樁,段曦甯便覺着自己的賭注也不能太麻煩,便道:“朕若赢了,下回喝酒你不許攔着。”
素筠無奈一笑,點頭應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