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說話聲時不時崩進來一兩句,她鋪在桌面的東西被數學老師碰得有些歪斜,抵在桌面的手肘每每動一下,她的卷子就不平整幾分。
李南星感覺身體裡有些東西快要爆開,讓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起身走人。
不知道從門縫還是哪躍進來的風裡明明帶着涼氣,她後背卻出了一層薄汗。
熬到最後。
數學老師好不容易走了,李南星那一口氣還沒有順下去,老師像是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來說:“周時序你要是還有精力就多教教李南星,幫她追追進度,一起進步。”
周時序稍偏頭看一眼李南星,她的表情算不上多高興,他沒說話,朝數學老師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李南星當沒看見,當自己不存在,但數學老師:“李南星也是,有不懂的多開口請教,和同桌一起努力,身邊就坐着能幫到自己的人,好好珍惜。”
李南星皮笑肉不笑:“好的老師,我珍惜。”
我珍惜個屁,我想換同桌。
送走數學老師後,李南星幾乎是下意識地踢了一下桌子腿,雖然動作很輕,餘光裡還是看到周時序轉過頭來望了一眼偏了幾寸的桌子。
對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隻是把他的桌子挪了幾寸,兩人的桌面再次沿絲縫合,隻不過都是歪的就是了。
有病嗎?
李南星支着下巴轉向過道,拒絕任何交流,心裡隻有一個想法——立刻,馬上,換個同桌。
但讓李南星想換同桌的事情遠不止各科老師過于關注周時序,上課時不時來個互動,眼神總往她們看,極度不便于她摸魚這麼簡單。
周時序這人長着一張成績不好的臉卻常年穩坐年級第一,走在路上時候滿臉漫不經心又帶點冷,這樣的氣質剛剛好對這個年紀的女生胃口,成了被各年級小女生告白的熱門人物。
作為他的同桌,也經常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愛了麼配送訂單”。
有時候她無所事事地走在路上溜達,總碰見不知道哪個角落裡跑出來的潛行者紅着臉支支吾吾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搞得李南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李南星耐着性子等不知道嬌羞個什麼勁頭的潛行者開口。
但,浪費時間精力半天,潛行者們往往隻能憋出幾句壓根沒什麼營養含量的話——同學...同學,可以把周時序同學的微信推給我嗎?
——同學,你...你同桌有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同學,你了解你同桌嗎?
亦或是大課間,體育課後,她人都快曬化了,飛出來的姐們卻絲毫不管她死活,把人堵在大太陽下,紅着臉交出一瓶冒着冷氣的水或者飲料——麻煩把這個給周同學。
——幫幫忙給周同學,剛剛他球賽打得好精彩,我看他挺累的,讓他好好休息。
李南星:我特麼...
誰不累?
她都這樣了,還要握着這麼一瓶冰水爬五樓,自己喝不到,送給同桌,折磨誰呢?
故而李南星通通扭頭就走,一周後,她得到了新的稱号——李絕情、李不幫、李冷漠。
當林慧慧把表白牆上的精彩語錄截圖轉發過來時候,李南星看笑了,氣的。
很想給隔壁睡得正香的罪魁禍首來個當頭一掌給人拍醒。
但罪魁禍首每次被她弄醒都一臉茫然,眼神迷離,像個小狗一樣,無比柔和地望着她,迷糊說一句:“怎麼了?”
太有欺騙性了,李南星那些打爆頭的想法就顯得無比罪惡。
但總是罪惡不過一會就被打破——
周品學兼優總煩她,一會遞過來個耳機問聽歌嗎?一會又問看電影嗎?
李南星一掃,電影放的《泰坦尼克号》,她瘋了和他一起看這個?
這些還不算最難頂的。
李南星最煩的事情恰好就是被人關注,現在因為年級第一周品學兼優同學,她跟着出名。
還遠不止。
某天早上,李南星頂着睡眼惺忪疲憊的身軀爬着五樓,心裡不爽加上困,整張臉寫滿了——活物勿近。
但高年級的幾位女同學可能是學習壓力太大,眼睛都不太好使了,看不見她的表情,幾個人把她圍在樓梯口,大高個成了一睹人牆,看架勢李南星以為是找她打架來的。
她有些心煩,但還是克制着問:“有事?”
中間的女生問:“你是周時序的同桌?”
李南星神色恹恹:“有事?”
對方可能被她的态度搞得有點尴尬,互相使眼色了一會,中間的女生才支支吾吾地說:“那啥,我們有個姐妹,比較腼腆,想和周時序做朋友,又不好說,你幫個忙,把這個給你同桌。”
是個淺藍色的信封,印着幾朵櫻花,信封上連個字都沒有,倒是畫着幾個愛心,貼着幾個可可愛愛的小熊貓貼紙,風格和這幾位似乎...有點不搭邊。
不知道信的主人躲在哪裡看着,她真想親口告訴她:這麼慫還學什麼電視寫信,信送到了周時序敢約你敢見麼?
幼稚。
李南星沒接,靠着牆,撈出一顆棒棒糖,漫不經心地一點點揪着包裝紙玩。
女生:“順手的事,你幫我們姐妹送,想喝什麼,随便點,我們請。”
“......”我缺你這口喝的嗎?
“自己送。”
幾個女生聽過她的名聲,知道這人一般會扭頭走人,故而才會喊了幾個人讓她沒有跑的機會,就是沒想到她這麼不好說話,軟硬不吃,臉色有點難看。
左邊的說:“你就幫幫忙呗?幹嘛這麼冷漠,大家都是同學,周時序以前的同桌就很熱心腸,不僅幫忙送還幫着說好話。”
李南星:“那你們找他去呗。”
三人同時尬住,互相使眼色,中間的女生咬了咬唇,像難以啟齒,又像害羞,聲音小了好幾個度。
“你就幫幫我吧,你們不是同桌嗎,你隻需要轉交給他或者放桌上就可以,我真的很喜歡他,如果不讓他知道的話,我真的會遺憾一個高中的。”
李南星:“那就遺憾着。”
三人:......怎麼這麼難搞?
時間就這麼流淌着,幾人就這麼僵持着,三位女生占着人多牆壁夠厚實,死纏爛打,軟磨硬泡...
李南星還是玩棒棒糖,一言不發,頗有我讓步算你有種的犟勁。
鈴聲響起時候,握着棒棒糖的手裡多出一信封,李南星終于舍得擡起眼,就見小姑娘還挺貼心,給她撒了個嬌,抛了個眉眼。
三人說完謝謝,丢下一句請你喝牛奶,一升的!然後跑得像火箭發射。
留下李南星看着手裡多出來的東西一臉無語。
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沒睡醒腦子壞了,居然沒生氣。
......一升,行吧,送,跑個腿賺點奶喝,好像也不虧。
鈴響後,李南星和曆史老師一起踏入教室,老師走前門,她走後門,遲到還走得一臉無所畏懼,仿佛她才是來上課的老師。
接着,“啪”一聲把棒棒糖和信封拍在剛睡醒的周時序桌面。
動作很大,表情很拽,每一根頭發絲都寫着驕傲。
坐下之後,低低說了一句:“給你。”
周時序一愣,看着信封和看起來快被拍碎的棒棒糖,覺得匪夷所思。
他下巴一擡,“什麼意思?”
李南星:“你不會拆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