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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綠有些遲疑地盯着錄像機。
第三局過半,矜矜業業工作了一個多小時的錄像機閃了閃屏幕,熄滅下去。
“沒電了吧?”伊達步湊過來。
對相機設備一竅不通的原野綠連哪裡能碰都不确定:“那要換電池還是充電?”
“這個型号是要把電池取出來充的哦。”
伴随着突然插入的話語,一雙手從後頭探過來,熟練地從三腳架上拆卸下沒電的相機,換上新的。
“這款倒是現在可以用移動電源了。”
接過原本就是自己社團的任務的新聞社社長吐了吐舌頭:“抱歉哦原野綠同學,把錄像的事情麻煩給你。”
“也沒有很麻煩。”原野綠不明覺厲地看着重新開始錄像的新相機,又扭頭看準确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學姐。
熟知這位三年級學姐的性格,伊達步無奈地幫忙介紹:“這位是新聞社社長,世田學姐。”
“下午好,”世田景子帥氣地敬了個禮,“‘世田學姐’什麼的太有禮貌了,小綠叫我小世小田小景都可以。”
“哦……學姐好。”原野綠選擇繼續使用敬語。
世田景子倒是完全沒在意,親昵地拉過伊達步的肩:“吹奏部不用準備合奏比賽嗎?還是說小号首席居然曠掉部活來看弟弟比賽?”
“世田學姐還是一樣總是說讓人讨厭的話。”
被迫臉貼臉的伊達步應付般地掙紮了兩下:“《吹奏部競選風波、被開除的小号首席》,上周新聞社不還把這個标題放頭版頭條嗎?”
好像吃了個大瓜的原野綠:?
奮鬥在搞大新聞第一線的烏野校報主編理直氣壯:“标題有噱頭銷量才好嘛。”
說完還看向原野綠:“小綠也知道的吧,千鳥山的校報當時不也經常拿你做頭條?”
從來不看校報的原野綠:“……大概?”
她倒是有新聞社在大賽前後來社團取材的印象,畢竟國中三年的千鳥山女子排球部黑馬般進步神速。
不過一直以來應付采訪的基本是經理深川晴,原野綠覺得靠譜如小晴應該還是不會讓新聞社胡編亂造的……吧?
“不,問題是學姐為什麼要看千鳥山國中的校報才對吧。”伊達步扶額。
“我也要為新聞社逮有潛力的後輩呀,”世田景子晃了晃手指,指向原野綠的方向,“扯遠了,比起已經成為過時新聞的小号首席,現在我對小綠更有興趣。”
像是變魔術般,世田景子翻出記事本,饒有介是地将筆杆當作話筒遞到原野綠嘴邊。
“作為國中的最佳二傳手、還拿到了白鳥澤的免試自招,為什麼高中沒繼續排球了?”
高三的學姐前傾上半身,明明是仰視的角度,卻顯出幾分無可置疑的咄咄逼人來。
原野綠下意識後撤了半步:“因為、”
“果然是因為壓力吧?”
“哎?”
比采訪對象先搶答的世田景子拉開了過近的距離,方才還有些迫人的氣勢瞬間收回紅框眼鏡後。
“抱歉哦,擅自采訪。”她合上筆記本,“其實這種新聞完全不是大家會感興趣的話題,現在的小綠不會出現在校報頭條上的,我保證。”
“非要說的話、唔,應該是我個人興趣?”她自言自語般地放低了聲音,視線轉到下方的球場,看到計分闆驚喜道:“我們領先哎——”
“請等一下!”
原野綠幾乎是冒犯地扯住學姐的袖子。
她捕捉到世田景子回頭瞬間眼神中的冷漠,些許寒意攀上脖頸。
“學姐說‘壓力’,為什麼是因為壓力?”
為什麼會覺得是因為壓力?
原野綠率先想到的是三号。
是因為莫名其妙跑出來的戀愛遊戲和攻略任務——這種答案根本不可能告訴别人。
往常一提到它就會冒出來找存在感的系統此時詭異地裝死到底,她想生出責怪的情緒,先湧上來的卻是醫院一切良好的檢查報告。
沒錯,不管是焦慮測試還是抑郁測試指标都很正常,才沒有壓力什麼的——
“因為,”世田景子的聲音裡是純然的理所當然,“我有看到頒獎時的合照。”
“小綠那個時候臉上不是寫滿了‘最讨厭排球了’嗎?”
完全沒在乎學妹驟然的僵硬,世田景子肯定地點頭道:“當然,如果我有一個優秀的國手父親,總是要被大家各種期待之類的,絕對也會有壓力,‘子承父業’這種刻闆印象早就該摒棄啦。”
“不對。”
原野綠突然放松下來。
“合照的時候,是因為決賽還是輸了,可能表情和别人比沒有很開心。”
比不上爸爸什麼的,她早就知道了。
“成為二傳手,是因為喜歡爸爸的排球,和期待什麼的沒有關系。”
别人怎麼看待“放棄”打排球的原野綠是别人的事情,她隻要能确定一件事就好。
“所以我沒有讨厭排球。”
原野綠仍然喜歡着排球。
“這樣啊。”
世田景子的笑容頗為意味深長。
“嗯,畢竟是你自己的想法!”她一拍手掌,“反正小綠現在也是在排球部嘛,肯定是因為愛、LOVE的關系。”
日式發音的“LOVE”被拖長了聲調,原野綠臉上一紅,還不确定學姐是否在暗示什麼,就被一把扯到懷裡:“我也是因為LOVE才成為新聞社社長的哦!”
世田景子詠歎調般的聲音幾乎是在她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