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在溫以甯和白清秋閑聊間，他們便到了。

溫以甯生平第一次來菜市場，什麼也不懂，但幸而白清秋一直陪着她，教她怎麼挑菜，又教她怎麼砍價，溫以甯的首次菜市場之行可謂是滿載而歸。

回來出租屋，時間已經不早，但裴回依然沒回來，也沒有回她消息。

溫以甯系上圍裙，她先根據網上的煮飯教程把米飯煮下去，然後又找出菜譜教程，把手機拿支架支在一旁，邊看邊做菜。

但在第一步就犯了難——

她不會用煤氣竈。

溫以甯隻好敲開了對面的門。

白清秋聽了溫以甯的來意，親自過來手把手教她怎麼用煤氣竈，見溫以甯會了，也沒急着走，她一邊和溫以甯聊天，一邊教她做菜。

一道道菜被端上餐桌，白清秋看着餐桌上的四菜一湯，面帶微笑：“第一次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餐桌上的各色菜比起裴回做的不論是品相還是香味都差得遠了，可溫以甯第一次做，她對這樣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熟能生巧，她以後多做幾次，很快就能進步的。

“多虧了您在一旁指導我。”溫以甯感謝完白清秋，讓她留下來一起吃飯，但白清秋拒絕了。

房門打開又重新關上，屋子裡又剩下溫以甯一個人。

溫以甯給裴回發消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裴回還是沒有回她消息。

溫以甯猜裴回在忙。

夜色降臨，朝窗外望出去，墨黑的夜空今天沒有月亮，隻有微弱的星光閃爍。

沒有裴回在，溫以甯忽然覺得屋子裡有些空。

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裴回以前說的話——

她幾乎可以想見當時的裴回是怎樣一個人孤寂地走過他人生中那條最黑暗的隧道。

以前的她，隻是心疼他。

而現在的她，終于與那時的他感同身受。

*

第一天的訓練結束得比裴回預想得要晚許多。

看到溫以甯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之後。

打車回出租屋，裴回一下車，就看到了自己亮着燈的屋子。

打開門，屋子裡很安靜，客廳沙發上，溫以甯懷裡抱着畫冊，指間畫筆滑落，已經睡着了。

裴回放輕了動作走過去，畫筆從沙發上滑落在地上，溫以甯被驚醒。

溫以甯眸子裡的惺忪慢慢散去，看清自己面前的人，她臉上立刻綻開一道笑容：“你回來啦？”

裴回将背包放到一旁，指腹摩挲她臉頰印上的紅痕，嗓音溫柔：“怎麼不回房間睡？”

“我等你一起吃飯，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溫以甯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當她看到手機上的時間的時候，不好意思瞬間變成了不可置信，“已經這麼晚了？”

溫以甯看向裴回：“你是剛到家嗎？”

裴回聽到“家”這個字眼，頓時既心軟，又心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就重新有了家，哪怕這個家隻是一間小小的出租屋。

他欣喜于她的出現給了他一個家，卻也心疼她委屈和他蝸居在這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裡。

裴回眉眼溫柔：“嗯。”

溫以甯很心疼他：“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裴回：“抱歉。”

溫以甯搖了搖頭，不覺得裴回需要為此和自己道歉，應該道歉的人是她。

溫以甯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往餐桌方向走，一邊問他：“你有沒有吃飯？”

“吃了。”裴回說完，看到餐桌上的飯菜，立刻又說，“但又有點餓了。”

今天下午複盤的時候趙延給他們買了漢堡，他當時囫囵吞棗地吃了一個。

溫以甯伸手摸了摸碗盤：“可是飯菜都冷了。”

裴回看了看菜色：“你做的？”

溫以甯點頭：“嗯。”

“你沒吃？”裴回見飯菜不像動過的樣子。

溫以甯本來是想等裴回一起吃的，但沒想到他一直沒回來，而她等得睡着了，也就忘吃了。

裴回頓時心疼不已：“我們一起吃？”

溫以甯：“我加熱一下……”

溫以甯立時就要去熱菜，裴回攔住了她：“沒關系。”

溫以甯不贊同：“有關系，冷飯冷菜吃了傷胃。”

裴回于是挽起袖子：“那我來。”

再次在餐桌前坐下來，已經快要淩晨一點。

溫以甯已經過了餓的點，所以吃得不多。

倒是裴回，他看上去是真的餓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夾菜，大快朵頤的模樣讓溫以甯看了忍不住心生滿足。

溫以甯已經放下了筷子，她陪在一旁，忍不住和裴回分享她的今天：“你認識對面的老婆婆嗎？這些菜都是她教我做的。”

裴回一頓：“你說的是房東？”

溫以甯訝然：“她是房東？”

裴回點頭：“嗯，聽說這棟房子是她和自己的丈夫一起一磚一瓦慢慢建起來的，但很可惜，還沒等他們在此好好安享晚年，她的丈夫就離開了。”

溫以甯沒想到這棟房子還有這樣的故事，她想起白清秋談起自己家人時候的平靜，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另有隐情。

溫以甯問：“聽說她沒有孩子？”

裴回筷子一停：“她和你說的？”

溫以甯點頭。

裴回一時沒說話，好半天，他才慢慢開口：“有，但相當于沒有。”

白清秋有一兒一女，但都不孝，一個嫁了人如潑出去的水，一心隻向着婆家，曾因為白清秋的贍養問題和她争吵了一回，從此再沒有來看望過她。

另一個則是不務正業，隻知道向白清秋伸手要錢，甚至在自己父親葬禮還沒有結束，就迫不及待要分遺産，氣得白清秋把他趕了出去。

溫以甯沒想到慈眉善目的老人背後有着這樣令人唏噓的故事，她心生可憐，想着以後自己如果沒課一個人在家待着，就去找老人說話，陪陪老人。

吃完飯，溫以甯要洗碗，裴回攔住了她：“今天你做了飯，怎麼還能讓你洗碗？”

溫以甯一雙秀眉蹙了蹙：“可你都是既做飯也洗碗……”

裴回說道：“不一樣。”

溫以甯問：“怎麼不一樣？”

裴回湊近她，一雙漆黑的眸子亮着光，他語帶笑意，嗓音低沉又溫柔：“我把公主拐回家，可不是為了讓公主給我洗碗的。”

“……”溫以甯小聲說道，“我不是公主……”

裴回眉眼帶笑：“但在我心裡一直都是。”

溫以甯在語言上總是說不過他，在行動上也争不過他，所以，到最後，裴回接過了洗碗的活，而她隻能在客廳沙發上坐着等他。

等裴回把一切收拾好，溫以甯在沙發上已經昏昏欲睡。

裴回将人抱回卧室。

離開卧室前，裴回對溫以甯輕聲說道：“我之後都有訓練，可能都會很晚回來，下次别等我了。”

溫以甯沒睜眼，抱着被子，應得含糊：“嗯。”

裴回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個輕吻，關燈關門走出房間。

溫以甯眼睫動了動，她翻了個身，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