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順着門縫,他緩緩轉過頭,一瞬不眨的盯着正賣力打水的芈歲,眼底閃過一絲探究。
半晌,他強撐着坐起身來,極緩慢、極輕的、猶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走進竹華殿。
少年不偏不倚的站在芈歲的視野盲區,這個位置,足以在發現什麼的時候及時将眼前嬌俏可愛的人推下深淵。
可是……
祁厭動作幅度極緩的歪了歪腦袋,腦後的高馬尾微晃。
少年眉眼昳麗,眸中流露出淡淡的不解。
眼前的人似乎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樣。
芈歲并沒有什麼出格的動作,真的一門心思,隻是打水。
忍着并未消失的頭痛和胃部灼燒感,祁厭面色平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少女吃力的拉着那根繩子往上吊着水桶,她似乎是不怎麼常做這些事,别扭不說,動作也不得要領,事倍功半。
他輕輕上前一步,溫溫柔柔的緩緩出聲:“需要我來幫忙嗎?”
身後突然有聲音響起,芈歲一時沒反應過來,驚詫的瞬間,手裡好不容易快要提上來的木桶“噗通”一聲掉了下去。
慌忙之中芈歲轉過身去看他,那雙朦胧的杏眼微微瞪大,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
祁厭臉上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落寞,他緩緩垂下了頭:“對不起,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在芈歲眼中,少年此刻就像一隻做錯了事濕漉漉的趴在那裡的小犬,詭異的憐愛感湧上心頭。
她微微一怔,把這股怪異的情緒壓了下來。
“沒……沒事,是我不小心脫手了。”
“那,需要我幫忙嗎?”
芈歲聞言仔細觀察了他片刻。
少年靜靜立在井邊,一張臉蒼白到有些病态,沾染了些許塵土的幽白色長衫勾勒着他颀長身影,乖順的表情讓他看起來人畜無害,整個人如一幅頹敗的畫作,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在充斥着一股脆弱感。
芈歲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她怎麼敢讓這種狀态下的他幹這種體力活啊?
真的怕他一下子用力過度反而栽倒在井裡,祁厭死了,她的任務怎麼辦,回不了現代找誰哭去?
芈歲趕緊把想要上手的祁厭推到一邊:“不必不必,我這次少打一點就好。”
她之前低估了這桶水的重量,并且,一開始看着祁厭這病怏怏的狀态,抱着一次性多打一點後面就能少打幾次的想法,盛了大半桶水,奈何這次系統就像死了一樣怎麼叫都叫不出來。
沒有系統加持部分體力,就原主這官家小姐弱不經風的樣子,使得芈歲格外費勁。
看來要抓緊鍛煉了。
這次她學聰明了,隻打了一個淺淺的桶底上來,确實輕松不少。
拍了拍雙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芈歲拿過一隻祁厭遞過來的碗,盛滿之後重新遞回他唇邊。
動作一頓,兩人同時怔了一下,芈歲迅速把碗塞回祁厭手中,收回手。
她内心暗自懊惱。
之前喂糕點喂習慣了,一時間居然也沒反應過來。
“多謝姑娘。”
祁厭仿佛未聞,先是将碗遞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他微頓。
水的口感和平時好像略微有什麼不同。
可水到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的……
轉而,微微仰起頭,一碗清冽的井水伴随着幽幽的山茶花香盡數淌入腹腔。
好像……今日這井水,确實是比往日要甜上一些。
罷了,倒是不必憂心她在這水裡動什麼手腳,畢竟,若真有什麼,方才那盤糕點就足夠了。
喝過水,芈歲扶他去内殿休息。
一切就緒,算了算時辰,宮宴怕是就要開了。
她剛要打聲招呼離開,卻聽對面的少年輕聲開口。
“今日實在多謝姑娘搭救,隻是讓姑娘看笑話了,敢問姑娘芳名,是哪家的貴女,我來日必當報答姑娘今日之恩。”
芈歲一愣,倒是一直忘了與他介紹自己。
【哎呀我的宿主,這麼重要的事你都能忘!你不要刷好感度啦?】
芈歲在心中心虛的與它狡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
而且我們的任務是讓他在原書劇情裡過的好一點,好感度不是必要的啊!反正我到時候完成任務想什麼時候走就走了,他對我好感度再多又有什麼用?]
【那好感度最低起碼也得在60%以上,宿主你就不要再找借口啦!】
心中默默系統拉出來罵了個遍,面上卻沒有再多說些什麼,芈歲對着他腼腆一笑。
“我叫芈歲,我爹是當朝右相。
殿下不必如此,今日太子東宮設宴,我偷偷跑出來透氣,不慎迷了路到了冷宮……我小時候也經常讓人欺負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低垂着眉眼,祁厭剛要說什麼,隻聽那對面的少女又猶豫出聲——
“那個……殿下,宴會大概快開場了,我娘見不到我怕是要罵了,您知道怎麼走能再回東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