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若從楚楚的記憶裡出來,握住她的手給她輸送靈力,好讓她多堅持一會兒,并将楚楚要遞給她的東西拿到掌心。
是一個精心編織的嬰兒手繩。
紅繩為主,加上彩色絲線編織成花紋和字樣,一面編有‘安康’二字,另一面則是‘福樂’二字。
楚楚神色變得溫柔:“姑娘,以後若有機會…請把這個交給我的孩兒,幫我…告訴他,娘對不起他。”
“好,我一定帶到。”白思若看向手繩,鄭重應下。
聽後,楚楚在紀修懷裡緩緩閉上眼睛,她面容有着如釋重負後的安閑。
好像隻不過累了去休息而已。
白思若握着楚楚的手,已摸不到她的脈搏。
紀修捧着楚楚的臉,不斷呼喚,聲音嘶啞:“楚楚,楚楚,别丢下我…啊!啊!”
他仰天悲吼,猶如陷入絕境、滿身傷血的孤獸。
蕭惟然将白思若拉開,站在一旁,這時在楚楚的上方,浮現出一團模糊白色的記憶。
白思若仔細看去,是楚楚站在風雪中望天的場景,是她最後赴死的場景。
她對這世間,沒有任何留戀。
白思若不禁眼睛酸澀。
楚楚她活着從敵營逃出來了,卻死在回家的這一日,死在她父親貼心為她指引的墳墓前。
紀修嘶吼了很久,滿臉淚涕地停下,他形容頹敗,神色凄慘,宛如一個乞丐。
紀修緊緊抱住楚楚,低頭親吻她的發頂,輕聲開口:“楚楚,有一件事我從沒告訴過你,我本不想承認,可現在,我想讓你知道:
我愛你。
你人美,舞美,心美,一切都很美好。
你值得我、黎坤和其他所有人的愛。
你比所有人都幹淨,欺負你的才是些髒東西。
你比所有人都高貴,心生邪念才為低,心生惡欲是為賤。
比如我,自傲自私,又嫉妒黎坤,所以嫌棄你、貶低你、打壓你,就為了能完全控制你,真是可恨透了。
楚楚,對不起,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白思若站在旁邊冷眼旁觀。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
楚楚早被他和其他人逼死了。
紀修一次次脅迫、辱罵、愚弄楚楚,将她輕賤到了地底。讓她認為自己僅是低微的工具。
他的确把楚楚從軍伎營帶出來,但以前每天被刺幾十刀,現在每天一刀,這一刀就不算傷害了嗎?
由很多人欺辱換成一個人欺辱,行為就能粉飾成恩了?
紀修對楚楚的愛,比不上黎坤的萬分之一。
黎坤給了她光,紀修卻将她打入黑暗。
楚楚的死,徐望是罪魁禍首,紀衡是,他也是。
除了黎坤,楚楚周圍的其他任何男人都是兇手。
紀修等了一會兒,等不到楚楚的回答,開始喃喃自語:“你不願意?既然你不願意…”
正說間,他溫柔地将楚楚放下,拔出她身上的劍,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他要自刎!
白思若見狀立即施靈力,止住他的動作,蕭惟然則旋身擡腳一踢,将紀修手中的劍踢出。劍飛出草屋,消失不見。
白思若收回靈力,瞪着紀修發火:“孩子你不管了?”
雖然她看不慣紀修,但她更不想讓楚楚的孩子才剛兩個月,就沒了娘又沒爹。
紀修面色蒼白,眼如失明,空洞地毫無神彩:
“對,阿铎。阿铎還在家呢。”
他又抱起楚楚,撫摸着她的臉,小心翼翼對她說:“楚楚,兒子在家等着我們呢,我們回家。”
紀修拉起旁邊木闆床上,楚楚散落的衣服,給她一件件細心穿好,然後抱起她朝屋外走去。
草屋外依舊大雪彌漫,紀修抱着楚楚一步步踏入冰冷的純白世界,背影蕭索寂寥,猶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
無邊無際,深不見底,找不到希望的岸,隻能孤獨漂泊着,等待被風浪無情地淹沒。
紀修走了二十餘步,突然腿一軟跪到了雪地裡,他懷中,楚楚大紅鬥篷的帽子掉了下來,烏黑的發絲随風亂舞。
往昔吝啬給予的傾慕和愛意,到今無人可予,隻能任它在心中,逐漸腐爛。
白思若看不到紀修的表情,僅看到他抱着楚楚跪在雪地的背影。
也沒有聲音,但她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傷向她席卷而來,險些沖倒她。
蕭惟然及時扶住她:“阿若,我們走吧。”
“好”白思若收好楚楚給她的手繩,和蕭惟然上馬離開。
朝荊化城走了一段,白思若忍不住回頭,看到紀修仍跪在哪兒,旁邊他的侍衛武七牽着馬車,在旁邊等待。
可紀修沒有要起的迹象。
一個時辰後,中午。
白思若和蕭惟然進了荊化城,城内張燈結彩,準備過年。
但一想到這麼多的熱鬧喜慶,跟楚楚沒有半點關系,她也沒心思逛了,直接找了客棧歇下。
吃過客棧送來的飯後,二人圍坐在火爐邊聊天。
白思若把從有情環中看到的,楚楚的事大概說給蕭惟然。
她烤着火,有些想不通,便問對面的蕭惟然:“阿然,你說徐望為什麼那麼對楚楚?
明明是他的錯,他遺棄楚楚,讓她被東照軍擄去。
明明楚楚才是被欺負的那個,他為什麼還要責怪她,趕走她,逼死她?”
蕭惟然用鐵鉗撥了撥爐内的炭,面色沉峻:
“因為徐望不肯接受自己的損失,不想承認自己的無能。
女兒對他來說,是奴隸和财産,一旦失去所謂的‘貞潔’,就不能嫁人為父親創造價值,對他沒用了,徐望自然生氣。
至于女兒受到了傷害,他并不在乎,他隻在乎自己受損的利益。
而沒有保護好自己的财産,直接昭示着他的無能。
人們會輕鄙楚楚,也會蔑視徐望這個家主。
徐望沒有能力去找東照軍報仇,便想着解決楚楚。這樣受害者沒有了,這件讓他丢臉、證明他軟弱失敗沒用的醜事,才會被人遺忘。”
“原來如此。”白思若托着腮:“怪不得徐望那麼憤怒,那麼痛恨楚楚。因為楚楚站在他面前,就是他差勁無能的證據。”
她歪着頭又想了想:“但人族為何對女子的性行為有那麼奇怪的要求和看法?
女子為什麼要保持貞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