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靜靜聽李慧倩講述她的噩夢。
“她跟我有着一樣的皮囊,但内裡,卻截然不同。我想,這應該是暗黑版的我。”
“這就讓你害怕了?”我問她。
“是,讓我害怕的,不是鏡子裡的我有多麼恐怖,而是我意識到那麼恐怖的我,就是我的一部分。那個我像個惡魔,在我耳邊竊竊私語,她讓我殺了李勝,殺了舅舅舅母。”
“那你實施了嗎?”我知道我問的問題很愚蠢。
“差一點兒。”李慧倩又笑了,“所以我才說,那是最可怕的噩夢。”
我感受到黑暗中,李慧倩将頭側偏向了我,“噩夢裡那個黑暗的我,已經開始影響現實中的我了。”
“可能,我即将要被那個可怕的自己吞噬了。”
她清清淡淡地說着一句很危險的話,當時的我,隻當成她為了安慰我而掏心窩,卻沒有想到,
未來,一語成谶。
李慧倩說完,開始低聲哼歌,是一首搖籃曲,她的聲音很好聽,曲調悠轉,聽了一會兒我便開始犯迷糊,沒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睡眠。李慧倩後來睡着沒有,我不知道,那搖籃曲一直伴随着我進入夢鄉,直到第二日清晨,廚房裡叮鈴哐啷吵醒了我。
這是一個周六,我和李慧倩都不用去學校,她正搗鼓着做飯。
李慧倩見把我吵醒,很抱歉:“我手重,吵到你了吧。”
我搖搖頭,探頭去看她在做什麼。
“都是一些家常菜,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知道她是想借此表示感謝。
我不怎麼會做飯,家裡之前有阿姨,後來我長大後,父親又很少見面,我習慣随便對付點或者直接叫外賣,家裡的廚房形同虛設,我已經很久沒吃過家常菜了。
李慧倩圍着媽媽的圍裙,她見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它,反應過來,有點驚慌,“啊我看廚房挂着這麼一條,就直接穿上了。”
“挺好的,很合身。”我沖李慧倩笑了笑。
正做着飯,突然家門被打開,我爸回來了。
他一進門,聞到一股濃郁的飯香,略有些疑惑地皺皺眉,再探進身,看見我倆,立馬了然。
李慧倩見到父親,立馬恭敬地問好,“叔叔好。”
她曾跟我說,總覺得我父親身上有很重的領導氣,讓人有點畏懼,忍不住想要恭順。
爸爸笑了笑,再度認真打量了一下李慧倩,“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我覺得确實打擾了,但反觀李慧倩眉開眼笑的,顯然不覺得。
“叔叔吃飯了嗎?”李慧倩笑吟吟地問。
爸爸微怔,“呃……沒有。”
“那一起吃吧。”李慧倩主動發出邀約。
飯桌上,我像個局外人,旁觀他們的互動。
父親在外人面前,習慣帶上面具,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營造自己舉手投足間的魅力,那種吸引年輕女生的親近與談吐,再加上他的身份反差,很容易讓不谙世事的女生對他産生崇拜。他有無懈可擊的能力去将自己的形象打造得非常理想,所以,連方茹這種高知女性,也會選擇他。
我不知道,他在為人父上,是否也有僞裝的屬性存在,但我更願意相信,他本質是個不錯的父親,隻是我們不懂維系,所以才越走越遠。
父親在飯桌上侃侃而談,偶爾幾句幽默,逗得李慧倩笑靥如花。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那個神采奕奕的他,隻是他面對的,不再是我和母親。
吃完飯沒多久,父親接了一通電話就走了,臨了他跟李慧倩說:“有空可以多來陪童童,她太孤獨了。”
這句話對李慧倩無疑是一次重擊。
父親走後,李慧倩跟我說:“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爸爸?”
我苦笑,但礙于面子,什麼都沒說。
再後來,我反觀之前發生的一切,隻能說,我的避而不談和維護隐瞞,可能在事情走向崩壞中,占了很大的因素。
我不是罪魁禍首,但至少也是幫兇。
之後,李慧倩經常來我家住,父親回家的次數也變多了。
他們的交集越多,我越發現,李慧倩對父親的崇拜,及面對他時的害羞,似乎正朝着不對勁的方向發展,但我還沒有來得及跟她發出警告,事情就一波又一波地迅速沖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