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榛在腦海裡梳理着今夜的“流水線”流程,剛剛想好,蕭寒酥便領着幫忙的人下來了,卻不止是葉氏,還有蕭容!
“蕭伯,您——”蘇榛吓了一跳,脫口而出。
蕭容直接打斷,“别再說見外的話,榛娘小小年紀都做得,我自然也做得。另外謹哥兒你也放心,他在房裡睡得正香,就算醒了哭幾聲,我們也聽得到。”
“是啊,榛娘你來安排就好,我旁的做不好,洗洗涮涮肯定是沒問題的。”葉氏也在一旁柔聲說着。
蘇榛沉默片刻,點頭應了,心中卻着實有些慶幸蕭家人是撐得住的。便也不再耽誤時間,直接安排:“那我們先一起洗番薯和菜,蕭伯和寒酥力氣大,負責削番薯皮及碎薯,其它的活兒我們邊做邊調整。”
蕭家三人點頭稱是,直接挽袖子開幹。
蘇榛則蹲到裝了幹香菇的筐子旁邊,認真的挑選未曾泡發的幹菇。她的想法是葷苕皮反倒容易,照着今晚做過的步驟再做便是,但素的四十碗要調出鮮味卻是不簡單。
雖說素的不賺幾個錢,蘇榛也不打算在大甯朝開飯店,但即然做了就不能砸自己的信譽,商譽無價。
更何況,蘇榛認為吃素苕皮的行商才是真正艱苦樸素、且才是未來會大量購買的潛在客戶。
她先要撿出品相最好的幹菇,要菇形圓整、柄短肉厚、質地緻密的。用溫水洗掉上面的浮土後再尋了一口大鐵鍋,就着竈上的火将菇慢慢烘焙烤幹。
這工作不費力卻需要耐心,否則一個不小心烤糊了就全部浪費,蘇榛親自來做。
烘好後又尋了蒜臼,喚蕭寒酥把香菇幹碾磨成粉。他力氣大,磨得細緻。這個朝代沒有味精,香菇粉是可以部分代替調味的。
後廚雖也有大骨和雞可以吊高湯,但蘇榛想盡量用幹的、方便攜帶的調料。畢竟行商們在路上可沒條件吊什麼高湯煮面。
與此同時蕭容和葉氏的菜也洗得差不多了,削皮及碎番薯的步驟、他們在流放的時候就跟蘇榛做過,如今也是輕車熟路。
蘇榛便開始切肉并炸肉醬,她買了五斤五花、五斤純肥,純肥的炸油用。
其實在大甯朝,帶肉醬的面或湯食都不會放這麼多的肉。
但張掌櫃人厚道,肉賣給蘇榛僅二十文一斤,蘇榛便想把這肉醬做得濃酽些,能看得見裡面有實實在在的肉。
如此一來,肉加上醬、菇、水,要煮一大鍋。
細胳膊蘇榛如今就吃了年紀小的虧,沒攪幾鏟子就累得擡不起手腕。好在還沒等她開口,蕭寒酥就過來默默的接力,把蘇榛“擠”到了一旁。
鍋裡的肉醬熬着,而蕭容已經磨好了第一批番薯。蘇榛和葉氏一起把漿放進紗布裡,邊攪拌邊加水,将碾碎的紅薯一遍遍地洗,直至把紅薯漿内的澱粉洗淨。
好在客棧廚房的盆子多,倒是不愁會沒有用來沉澱澱粉的器皿。
三人流水線作業,蘇榛統籌、機動“調崗”,雖說都已疲憊不堪卻仍舊沒有人抱怨。
在生存的壓力下,抱怨是奢侈品。
兩個時辰後,第一批盆子裡的沉澱物已經沉好。倘若是正常工序會放至陽光下晾曬烘幹,但此刻是深夜,蕭寒酥便提議用明火烤幹。
蘇榛搖頭:“絕對不可以,澱粉粉塵遇明火有可能會爆炸。”
在旁邊忙着的蕭容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蘇榛,他是武将出身,對這種話格外敏感。爆炸?榛娘年歲尚小且大家閨秀,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倘若被有心人聽了去甚至使用……
“榛娘慎言,以防隔牆有耳。”蕭容輕聲提醒。
蘇榛瞬間反應了過來。這是冷兵器時代,民間很多禁用品,更何況她的身份也微妙,确實要注意很多。連忙應了:“蕭伯說得是,榛娘記住了。”
當下不再提。
其實她敢接這單就已想過如何烘幹:用火炕。
反正今晚也不會睡,蘇榛跟蕭寒酥兩人捧着濕澱粉盆子一趟趟往樓上、自己的客房搬。
被褥一撤,鋪上新買的白麻布再把濕澱粉倒在上面烘。為了節約時間,蕭寒酥那間的火炕也被“征用”了。
烘番薯粉最佳溫度是45度,這個時代沒有溫度計自然也不可能那麼精确。
蘇榛便教寒酥要時刻翻動澱粉且用手探溫,好在火道傳上來的溫度不會像後世炕頭那麼燙手,竟然意外的剛剛好。
第一批澱粉烘幹用了足足兩個時辰,寒酥又送來第二批,同時蕭容和葉氏在廚房負責蒸制。
整夜時夜,幾人便在後廚、客房之間來回奔波。其實他們上下樓梯已經很注意自己的腳步聲,尋常住客壓根也聽不到。
“受害者”唯有盛重雲……
他自幼習武,五官遠遠高于常人。蘇榛自以為輕輕的腳步聲,在他聽來就是咚咚作響。
再加上蘇榛還調配了大甯朝不多使用的酸辣汁、後廚排煙又不好,酸辣鮮香的氣味在葷油肉醬的激發下,盤旋上升,那殺傷力……
盛重雲一度覺得自己像被泡進了醬肉缸。
輾轉到寅時左右還是沒睡着,索性起身,套房隔間内早就備了清水,他簡單洗漱一番便出了房間。
蘇榛那間跟他的同層,門竟然沒關、半掩着。
遲疑片刻,他還是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