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大江來的時候聽喬裡正囑咐過,知道蕭家屋裡有女眷,說話辦事兒都得懂規矩、站遠些,便直說了來意:“蕭伯,按說您家剛來白水村,起碼得緩上一緩。但眼下已經過了小雪,再過半個多月就到了大雪節氣。往年村裡會在大雪當天組織進山,做年前最後一次冬狩圍獵。少則幾十人、多則數百人。圍獵到的東西大家按規矩分,争取在年前去府城賣個好價,大家夥兒踏踏實實的過個好年。所以,我爹讓我來問問您,您家要參與不?參與的話,能出幾口人?”
蕭容眼睛一亮,其實昨晚他翻來覆去睡不着,已經想了很多。
倘若他跟寒酥進山冬狩,首先就是路不熟,得慢慢的往裡探,花費的時日肯定是不少的。
并且再往山裡走,萬一遇到什麼猛獸、雪崩之類的,也是極其逃出生天。
如今真是剛一瞌睡就有人來送枕頭!
根本不可能猶豫,蕭容果斷應承:“兩人,我跟犬子蕭寒酥都去。”
“成,那我就先給您家報上名額,具體的分工、怎麼行動、各自帶什麼東西,等我爹把村裡人數全部統計好,再共同開會商議。估摸着也就一、二天時間吧,到時候會在村裡吹牛角号,您去我家集議便是。”
“那我便等着。”
“另外,還有件事。”喬大江說到第二件,神色間竟像有些不大好意思。
“但說無妨。”
“就是……您家女眷,能不能幫忙在半山腰附近的補給窩棚做做吃食之類的,不過您放心,都是能有銀子分的,且分得不少!而且”喬大江有些讪讪的,實在是因為他去的每一家,都因為這事兒對他翻了白眼。
這傳統也是說來話長。
其實早些年的時候,長虛山圍獵期女眷參與度很高的。
當時的白水村“打團戰”分工明确,男性負責狩,女性負責采集。
采集也不簡單,包括且不僅限于采集山貨、簡單處理獵物、做中途補給等等。
擱現代的話說,就是要承擔集照料、采集、後勤保障于一體的功能。
可往後的事情蕭容也清楚,前朝皇帝荒淫無道,惹得東南西北那些個邊境小國頻頻來犯。
白川府也是邊境城池,雖說多虧有長虛山能擋住一些外賊,但内亂卻避無可避。尤其當時的太守又是個大貪大惡之人,總之折騰了數年,能遷的都遷了、能走的都走了。
餘下的連男丁都少,更别說婦人了。
年輕些的婦人大部分外嫁,留下的也大多沒什麼能力可以跟男人進山狩獵,充其量也就是在村子附近采采蘑菇、抓抓魚。
最近兩年大甯朝建了,邊境是太平了,狩獵人家卻還是少得可憐。
尤其去年,進山圍獵人手不夠,光是狩獵都累個半死,哪顧得上什麼後勤補給。也是老天不賞飯,圍獵所得僅夠來回花費而已。
于是人人叫苦連天,說是去碼頭扛貨都比進山賺得多!
可靠山吃山,不狩獵又能吃什麼?
于是搬走的越來越多,留下的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倘若村裡的住戶再少下去,白水村怕是也保不住戍邊戶免傜免稅的那些個福利了。
全部并入到其它田戶村子的話,沒銀子買田買地的人家,過的隻會更差。
所以蕭家不知道,喬裡正、或者說白水村今年幾乎就是背水一戰。
喬大江問的是蕭容,可沒等蕭容回答,屋裡蹿出個瘦骨伶仃、眼睛卻格外水靈的姑娘,咧着嘴笑得十分燦爛,“參與!參與!女的能去,那我第一個報名!”
喬大江此刻并不知道她是誰,但對這唯一沒向他翻白眼的姑娘、瞬間感激得那叫一個透透的。
而蘇榛此刻想的卻是:除了賣苕皮以外的第二桶金,要來了……
苕皮的生意自然還得繼續做着,一是答應了客棧、二是在沒找到大賺的營生之前,貼補家用沒問題。
番薯和菜都怕受凍,家裡也沒有地窖或儲藏間,就都先擱在竈間,堆得有半面牆高,看得蘇榛心塞。
強迫症的她真心見不得家裡這麼滿這麼亂,便想着空的時候制一些能科學收納的容器或是工具。
這方面也是她強項,畢竟露營的時候帶帳蓬,也能被她打理成一個家,但眼下隻能先湊合了。
好在竈間面積雖說不算特别大,但竈眼有兩個,一個煮飯一個燒水,多少能緩解一下用竈壓力。等有銀子再蓋個新竈間,把七星竈也安排上。
蘇榛一邊在心裡規劃好今天要做的事,一邊帶着謹哥兒一起拿熱水洗漱清爽了。
那邊的葉氏和蕭容也在竈台旁擺了矮桌,番薯白粥配醬瓜,在這時代已經很不錯了。
四口人邊吃邊聊,葉氏也念叨着一個人出了門的寒酥不知道吃上早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