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序青按照當時池宴歌的邏輯推斷,心裡覺得,現在池宴歌工作壓力這麼大,有不開心的事情,或者突然喜歡抽煙也是正常的事情。
反倒是這樣偷偷把池宴歌的東西拿出來的她才不正常。
走了好一會兒,池宴歌停在信号樁前舉手電筒往上照光,口中輕念信号樁上的标記。
不吭聲好久的陳序青聲音響起:“池宴歌……”
池宴歌握着手電筒的拇指縮緊又放松,接連不斷的蟬鳴和夜深的困頓差點讓她以為剛才都是幻聽,她轉頭看陳序青,陳序青捏着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
“還給你。”
緊繃已久的心突然沉回安全區域,原來陳序青剛才的不自然和試探都是因為這個,池宴歌還以為她看到了别的東西。
陳序青老實巴交道歉:“對不起,剛才又騙你了。”
池宴歌想笑,食指點點香煙盒,發出“哒哒”兩聲,故意問陳序青:“你抽嗎?”
陳序青搖搖頭:“你自己抽吧。”
陳序青的表情就算特意裝作不在意,也看上去是那樣的複雜:“不過你也說過嘛,吸煙有害健康,你是做醫生的,應該、應該比我更明白。”
“醫生就要健康嗎?”
“健康當然是最好的了。”陳序青又躲開目光,“不健康也可以,但還是希望你健康,健健康康的最好。”
人慌亂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搞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池宴歌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當着陳序青的面點燃,卻不是标準抽煙的夾煙姿勢,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煙嘴的地方靜靜看着白色的煙霧往天上飄。
她垂眼,再擡眼,隔着朦胧的煙霧看陳序青。夏夜的風吹動陳序青的領口,陳序青像一簇暗藍的樹影,左耳耳墜垂下的銀飾就像樹影間點點、璀璨的星光。雖然是個笑起來有梨渦又很可愛的人,沒有表情的時候卻像是随時可以拒人千裡之外。
隻會帶給人無盡的折磨。
“你在幹什麼?!”
燃盡的煙渣掉落,刺在皮膚上是滾燙的疼痛,池宴歌面無表情看陳序青在她眼前着急,拍落她手上的才燃了小半支的香煙。
陳序青還用腳底去踩滅了火點。
陳序青的樣子好像生氣了:“你瘋了啊!你是醫生!你這手——”
池宴歌冷臉、微微擡起下颌看陳序青:“煙是别人落我車上的,我不抽煙。”
陳序青的話被硬生生阻斷。
這樣僵直的表情讓池宴歌很受用:“道路救援還要一個小時左右,先回車上等吧。”
陳序青在池宴歌面前不出聲地歎息,點點頭同意池宴歌的話。
池宴歌率先将手電筒的光投向來時的路:“走吧。”
車門關閉,池宴歌将車内燈調到中間值,亮度便弱了下來,陳序青仰頭靠在椅背上望向車頂發呆,快三點,人的精神也衰弱到了極點。
就是,突然不知道能對池宴歌說什麼了。
完全空白的日子,沒有可以閑聊的内容,陳序青的眼皮在打架腦子裡卻清醒地亂成一團,她餘光還是忍不住偏向池宴歌。
池宴歌手肘撐在車窗邊,側臉靠在握拳的左手上,垂着目光,另一隻手在亮起的手機屏幕上滑動,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耽誤你這麼久,你明天的工作怎麼辦。”
池宴歌聞聲并沒改變動作,指腹滑動屏幕的速度也沒停頓,早有準備似的簡單回答陳序青的問題:“明天休息。”
說完,池宴歌換了個姿勢,身體後靠回椅背上手機也擡高到雙眼前,“我熬夜習慣了,你趕緊休息會兒吧,不要明早去幫忙的時候挂倆黑眼圈。”
黑眼圈肯定是挂定了的。
陳序青現在都覺得眼下重重的,她還想問池宴歌準備什麼時候回醫院,但池宴歌不僅靠在椅背上,頭還偏向了窗戶。
一副完全不想再跟陳序青閑聊的模樣。
陳序青隻能摁下滿肚子問題,想着想着曹春芳和曹月的事情就徹底睡過去了。
夜将要過去,冷清的月光被突如其來的烏雲緩緩蓋住。沒多久,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向車身,車内燈被完全關閉隻剩幽暗的一片。
池宴歌望着車窗外的雨,不敢回頭去看睡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