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門的男子一怔,眸子微微轉動,卻并不言語。
“你想出來嗎?”衣身又問。
那男子笑了。
衣身惱了。
——又是這種笑!又是這種笑!一路行來,每個石窠裡的小人兒看見她,都會露出這種笑,帶着令人心顫的冷意,仿佛能勾起心底隐藏很久的恐懼,讓人想要忍不住地狂呼亂叫,恣意癫狂。
她一把抽出魔法杖,沖着那男子就是一陣亂晃,帶着濃濃的威脅意味。
“什麼怪東西?居然想在我面前作妖!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哼!”衣身目露兇光,咬牙切齒的樣子居然看着有一丢丢猙獰。
那男子好奇地眨巴眨巴眼,可嘲弄的笑紋愈發加重了幾分。他依然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就連斜靠着的角度都沒有變過分毫。若不是雙眸還在随着衣身的動作而微微遊移,這就是一副與真人大小一般無二的浮雕石像。
先前經過那些小石窠時,衣身走得急,也不敢停留,對那些指節大小的人像并未細看。而此刻,她的視線在眼前的石窠中不停移動——必須承認,這些大大小小的人像,的确雕琢地非常精緻。
發絲纖毫可見,肌膚紋理逼真,就連身上衣物的線條,都惟妙惟肖。若非這些石像的顔色是與山壁一模一樣的鐵灰色,且雙眸無光,皮膚黯淡,說是活人,怕也差不離幾分。
有那麼一瞬間,衣身在困惑——這石窠裡的人像,到底是鬼斧神工雕刻而成?還是将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這般,封印在此處?
念及此,她頓時打了個大大的寒噤,徹骨的寒意自腳底下直沖腦頂,毛骨悚然的感覺油然而生。
衣身不敢再多待一秒,立馬擡腳就跑,生怕遲一秒就會被石窠裡的人像伸手拽入山壁中。
她才不要變成那副鬼樣子呢!
好可怕啊!
強忍着腰腿的酸痛,衣身一口氣徑直沖到山頂。
山頂,一覽無餘。
突兀怪異的山石再也看不見了,入目的是一片寬闊的山谷——或者,更準确的說,是一個建在山谷裡的遊樂場。
巨大的色澤豔麗的咖啡杯飛旋不停,長逾數十丈的機械臂帶着旋轉木馬忙碌地轉來轉去。飛輪和海盜船晃到半空中,停留了幾秒鐘後,随即又以雷霆之勢沖了下來,惹出一片驚叫。
衣身抻長脖頸,卻隻。看到一大片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是團聚的霧氣。海盜船上有這樣的霧氣,過山車上也有這樣的霧氣,一團一團的,帶着淡淡的色彩,擠擠挨挨的,如同人頭攢動的群體,卻偏生是模糊一片。
遊樂場裡很熱鬧,很嘈雜。這與前一刻山路中的死寂相較,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隻鮮亮的黃色咖啡杯轉到了衣身面前,似乎在邀請她切莫放過這歡縱的時刻。
衣身遲疑了一瞬,随即縱身一躍,跳入咖啡杯。
咖啡杯旋轉着,在山谷中歡快地旋轉着。而衣身緊緊扒着咖啡杯的邊緣,目不轉睛地打量着這個神奇的遊樂場。
前前後後地飛旋、上上下下地轉移、左左右右地搖晃、高高低低地變換。。。。。。所有的器械都忙碌不休,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這裡,恍若永不停歇的狂歡之所,發洩着縱情恣意的瘋狂。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歡叫聲。閉上眼睛,那些熱熱鬧鬧的笑聲,充盈着整個遊樂場,仿佛這裡擠滿了前來尋找歡樂的人們。然而,待得睜開眼睛,眼前卻空無一人。除了那些模模糊糊的、仿若霧氣的影子,一個人都沒有。
那些影子,是人嗎?或者,是其它什麼?
然,一段高亢的樂聲響起,直沖雲霄。
樂聲極歡快,調子中帶着幾分衣身熟悉的節奏。隻是這一刻,她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聽過這首樂曲。
“噹——噹——噹——”深厚悠長的鐘聲也響起。
從不停旋轉的咖啡杯、木馬、飛輪、雨傘等的縫隙裡,衣身終于看到了鐘聲的來處——在遊樂場的右前方,露出鮮紅的鐘樓尖頂。
而就在尖頂那銀光四射的圓球上,端立着一隻五彩斑斓的大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