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怎麼還沒走?”衣身瞪着對面的男子,一臉防備。
“等你賣鳥兒呗!”男子一臉的憊痞氣,正是衣身最讨厭的那種。
“不賣不賣!我說過——絕對不賣!”衣身惡狠狠地回瞪過去,還不忘再加一句,“你死了這條心吧!”
“這世上哪有什麼不賣的東西?我說,你别那麼死心眼兒好不好?”盡管已經被衣身的眼刀淩遲了無數遍,男子卻巋然不動安穩如山,厚着臉皮繼續道:“我看你也不像個有錢人,養貓又養鳥兒,不容易吧?快沒錢了吧?”他緩緩移動眼珠,不動聲色地觀察着衣身的眼神,“方才那筆生意,若是做成,也就罷了。偏生你又不肯賣,難不成今晚就白掏入場費?總得賺回本兒吧?你若将那鳥兒賣與我,非但不會虧了入場費,還能賺一筆錢,不愁吃喝。怎麼樣?人生在世,先得把自己過舒坦了!那不過是一隻鳥兒,還是個夜貓子,除了我,又會有誰買呢?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下個店啦!”
男子的話雖不動聽,不過——确實說到點子上了。起碼,小黑的心被說動了!
它早就看菲菲不順眼——這死鳥,搶吃搶喝,還成天價湊在衣身耳朵跟前嘀嘀咕咕說它的壞話。别以為我聽不懂鳥語就不曉得你說得啥?看你那張夜貓子臉就曉得你不是個正經鳥兒!
它有心替衣身一口應下,卻苦于與衣身約法三章——人前不得開口吐人語,急得“喵喵”亂叫,恨不能把菲菲從衣身的袍子下扒拉出來,一手交錢一手交鳥,就當是今晚的生意開門紅啦!
衣身深深望了男子片刻,似有所動。
她緩緩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拉着那堆奇奇怪怪的骨頭羽毛幹花幹草什麼的,卻始終一言不發。
男子倒也有耐性,并不急着逼催,隻不停嘴地絮叨,大有“決不放棄”的架勢。小黑心裡不服氣地哼哼:夜貓子而已,有啥好?竟有人當稀罕似的追捧!也不嫌晦氣!
這一刻,它又深覺得對面的男子白長了一副精明面孔,居然看不到威風又帥氣的自己!委實是個睜眼瞎!
“喂!你要幹什麼?”突然,衣身擡手指着男子身後,厲聲喝道。
男子應聲轉頭去看,卻隻見身後人來人往,并無異樣。然,待回過頭時,隻見衣身的背影正在飛快消失在人群中。而始終跟随在她身邊的那隻黑貓,也極其靈活地一扭身子,頃刻間不見了蹤影。再低頭一看,地上那攤東西也不見了——從包袱皮到破爛兒,竟一樣都沒落下。
男子頓時傻了眼——原以為那小丫頭被自己的一番話打動了,隻恐還在猶豫之中。哪承想小丫頭鬼精鬼精的,竟是在裝模作樣蒙騙自己。隻恨自己疏忽大意,居然給她鑽了空子,委實可惱!
生氣歸生氣,男子反應也快,二話不說拔腿就追。
衣身人矮腿短,跑得氣喘籲籲。所幸她身形瘦小,靈活地在人群中竄來竄去,又借着鬼市燈光昏暗視野不清,倒真給她逃離了男子的追索。
隻是,眼前的一切,陌生又陰森——衣身驚愕地環顧四周,這是啥地方啊?
小黑也追得氣喘籲籲。這會子,正趴在地方喘氣呢!
“這是什麼地方?”衣身輕聲問道。這裡,仿佛是一處荒廢的廟堂。借着飛來飛去的流螢微光,依稀可見破敝的帷幔,殘缺的門窗。廟堂的正前方與兩側設有龛位,卻空蕩蕩的,既無神像也無供奉。
衣身分明記得自己是順着一條小路在狂奔。可奔着奔着,不知怎地,就出現在這荒蕪的廟堂中。她擡頭仰望四周,入目處除了滿眼破敗,竟無一個字一幅畫可供推測這裡是什麼地方。
“鬼市不是做生意的地方嗎?怎麼會有這樣的所在?”衣身小聲嘀咕着。
小黑喘夠了氣,站起來四處查看。末了,它又回到衣身身邊,“完全看不出這是什麼地方。不過,我懷疑,這裡曾經被人為清理過。”
啊?衣身心裡一緊,“怎麼看出來的?”
“若是年久失修的緣故,這裡不該空蕩蕩的。起碼,也得有點碎石泥塊吧?”小黑指着龛位,“可你看,什麼都不曾留下,很有可能是被人搬走的。這說明,有人刻意這麼做。或許,他不想被人曉得這裡曾經供奉過哪位神佛大仙。”